她记得,这场景便是梦中永乐帝与太上皇最终决裂的地方,以往暖色素雅的色调在他离开后,内室只沉黯铺陈着灰白黑三种颜色。
来到窗边,她记得唯一违和的……撩开清一色的雨过天青色的蝉翼纱帐,看着窗下悬着一盆紫红吊兰,它长得葳蕤曼妙,枝叶青葱。
“你们先下出去吧。”靳长恭眸光一闪,突然道。
花公公与契听得出她声音中的强硬,心中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亦缄默着退身下去。
待室内无人后,靳长恭观察吊兰片刻,若有所悟地伸手将兰草拔出,果然从盆底翻出一张折叠的薄纸皮,室内阴暗,她便移到长明烛光之下翻开。
上面寥寥几笔以朱砂浸染了一只烈火中燃烧最终破茧翱翔的凤凰,其下刻印了几行异行字,她虚空描绘纸上勾勒的一笔一画,在与契手臂上的图腾确认无区别后,凝神记下那些陌生的字后,便直接便它烧了。
看着那一寸寸在火焰中成灰烬的纸皮,靳长恭瞳孔似闪忽明,入神驻立。
“天命玄凤,将而生主……摊上这么一个混乱的世界,再加上这么一个复杂的身份,该是鄙视自己的人品,还是感叹仍旧活着便是神赐的一种福气?”靳长恭五指缓缓似耐忍地覆在脸上,透过那幽幽光线,瞳孔冷清似雪。莲谨之疲惫虚弱地回到竹苑时,守在门边的小童快步迎上去惊喜交加,替他沐浴焚香一番后,却劝不听他好好歇息着,反而坐在竹林闲拨素琴,静静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午膳不久,便接到小童急慌地跑来传言,原来“那位”宣召来了。
整理好情绪,他禀持着一贯平淡的表情被养生殿的宫人领到紫宸殿时,却怔忡了半晌,在看到守在殿门的花公公与旁边神情略带不耐的俊美男子时,他顿住脚步,继而微微施礼。
“花公公安好,谨之受召而来,请问陛下可是在殿内?”
花公公不阴不晴瞧着莲谨之,想着陛下仅召他一个进殿,心中便郁卒不已,他斜眸娇笑了一声:“哟~莲小主子倒是派头大,姗姗来迟也不打紧,陛下可盼着您呢。要说咱家到底是比不上您身子贵重,这下您混出头了,以后咱家都指望着您能多多照关一下咱家了。”
莲谨之闻言,面淡如水无悲无喜:“公公说笑了,既然陛下有事召见,容谨之先行进去了。”
他的确有些应付不来花公公带枪夹棍的讽刺,与其争执还不如退一步,在他推门入殿之时,却听到花公公身边的那俊美男子出声了:“喂,她将咱们俩赶出来,却叫个男宠进去干嘛?”
“喂什么喂,咱家可不姓喂。再说咱家怎么知道?要不,你冲进去问问陛下?”
“切,你当小爷傻了,那暴君什么脾气,万一她发起火了拿我撒气,小爷守了二十年的童贞都不保了!”
噗~此话一出,不少殿门的守卫都忍禁不住,若非花公公这樽杀神在,恐怕一个个都得喷笑出来。
而花公公脸上的粉一颤,白了他一眼,暗道:傻猴子一个!
莲谨之润唇微扬,倒是个有趣的人。虽仍旧不清楚他的身份,却知道他敢如此放肆地跟花公公说话,必定是永乐帝身边的人无异。
阖上房门,暖阁门窗紧闭,室内幽暗如夜,略有烛光闪耀一隅如昼。他举步慎目,却感到书架方向似有异样,走近一看,原来这书架后别有洞天,墙壁砸空竟有一间比暖阁还有宽敞的密室。
莲谨之微讶,密室内满满当当摆了一层的书架,架上满满的全是书。这间书楼上下两层,下层全是石制,这为的是阻潮防火,他懂,只是这些书到底是……
抬眸一看,密室上层一道华贵黑锦静谧的身影正翻着一本书,眉目微蹙,全神贯注。
“陛下……”他正欲行礼,却被打断。
“谨之你来了,快点上来。寡人曾闻,你学识渊博,还曾是那个什么赛里面的魁首,宣你过来就想你教教寡人认字。”靳长恭在看到莲谨之时眉头展开,朝他欣然地招了招手。
莲谨之动作一顿,看她神情正常,略为犹豫便走近她。
☆、第一卷第二十三章他——别无它路
“嗱,这种字体你可认得?”靳长恭发现这个世界的字体有点像她研究过的篆,大篆与小篆她倒是比较熟悉,但夹杂的一种类似甲骨文却看着生疏。
莲谨之看着举在他面前的书,侧眸又看向虚心求救的靳长恭,有些恍惚若梦,不自觉他问道:“陛下这是想学习?”
靳长恭迎着他的视线,垮下肩有些夸张道:“自然要学。寡人久末握笔都快成了文盲,要是哪一天敌国递给寡人一本割地赔国的协议书,寡人还当成降书签了怎么办?”
莲谨之清眸微睁,又迅速地垂下眼帘。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可是他有那么一刻,深刻怀疑眼前这个自侃少年真的是疏政玩乐的永乐帝吗?
“陛下想亲政?”他若有所悟地脱口道。
“谨之,你知道为什么寡人只召你一个人进来吗?”一掌轻拍在他的肩上,不重却成功让莲谨之神情顷刻紧绷。
他缓缓减轻着呼吸,镇定着身体由来的抗拒,摇头。
“因为寡人认为你是一个懂得谨言慎行的人,是以你该懂得什么事情该问,什么时候便保持沉默。”意识到自己轻易对他造成的压力,靳长恭眸光微闇,放开了他。
莲谨之呼吸一紧,立即跪地:“谨之失言,陛下的事情,除了谨之无第三人知道。”
拉起他,触到他肌肤冰冷,靳长恭观察他脸色很差,这才想起他一直没有休息过,于是牵着他朝着楼层下走去,边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靳国历代皇帝收集的精粹典籍,它汇聚了不仅是靳国的还有别国的,农利机械精算……每一本书籍都是文人学士难求得一的。”
莲谨之大手被靳长恭的小手温暖地牵着,他眼里全是震惊莫名,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战栗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别扭。
听着她的话,他平复着闵乱的心思,努力平静下来分析,为什么将这些珍贵的东西特地展示给他看?。
“谨之啊,想要摆脱自身的悲哀,是需要一定代价与能力的,你可懂得?”靳长恭一边说着话分散他紧张的情绪,一边将他带到一张紫绒绣垫杨妃榻前,拉着愕然的莲谨之躺下。
“陛下,谨之懂得——”
莲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