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鸟雀鸣了一声,反倒更显寂静。
天光将明。
李玄慈仍然坐在那马上,任由它阔步行进,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只有那被红绳高高束起的马尾轻轻荡着,黑沉沉的发扫过衣领缝隙里露出的一点后颈,从背影望去,有一种少年的单薄与天真。
他手上牵了根细细的红绳,玩闹一般缠在手心,牵连出悠悠的弧线,一路轻轻坠下,在这样苍绿得仿佛要凝出雾气的山间,那线红显得跳脱又可ai。
那线松松垂着,间或又拉紧,马上的李玄慈便会垂一垂眸,像是看见豢养的猫儿上桌打翻了玉瓶,便懒洋洋地伸手惩罚,也不回头,只狠狠拽一把红绳,身后便会多一串有些踉跄的脚步声。
然后他心情便莫名好了一些。
十六却是不怎么好受的,她被绑着拉了一路,稍稍慢些,腕上的红绳便紧紧牵扯起来。有些疼,走得也累了。
她天生生得脸皮厚,倒也没觉得这样被捆缚着走有什么丢人的,只是怕疼怕累,昨日做了一晚上饭,没等休息多久就遇上这一夜的突变,现在脚也痛,手也痛,脑袋也痛,只想g脆躺下睡个痛快。
可前面这个阎罗王显然在拿自己取乐,哪里可能停歇,十六g脆麻痹了神经,只直愣愣往前走,什么都不想,就什么都不烦了。
倒是李玄慈身后一直跟着的亲近金展,屡屡回头打量着十六。
王爷的x子向来难以捉m0,唯独一样ai好,贯彻始终,那便是ai高高在上,看困兽犹斗,为此便是再麻烦的事,也乐在其中,这次的鸟怪也是因此才一路紧追不放的。
却没想到,给王爷招来这么个麻烦,杀杀不得,打打不得,反倒成了命门,还是个细皮nengr0u的命门。
金展又悄悄睨了一眼马后跟着的十六,这小道士长得如此娘气,但倒是个汉子!
不管是昨夜以己换人,还是如今被这样折辱,都一身y气,现在发冠也乱了,道袍也沾染了道上w泥,却如同深山中的青竹一样,不折腰,不摧眉,一派坦然自若的模样。
看人看骨不看面,他心中倒暗暗生了些对此等真正男儿好汉的敬佩,倒不愧为修道之人。
十六听不到金展心中真言,若是听到怕也要暗暗捧腹大笑,她哪里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容se的得道真人。
顶多也就算是“反正也跑不了,那就指望个高的埋她前面当个屏风、个矮的埋她后面当个垫背”的货se罢了。
面上的宠辱不惊、超凡脱俗,那都要仰仗师父从小的指导有方。
下山换了官道,早有车马等在那里,李玄慈下马,袍裙翻飞,他顺手撩起下摆便要跨上车,手上的红线却在车框上折出一道痕,牵连着他目光投向身后勉强赶来的人。
金展顺着望了过来,微一忖,低声禀道:“王爷,是否应让那道士在近处看管起来,他如今毕竟与您兹事t大,还是谨慎些好。”
这话说得实在,想要他si的人可太多了,但李玄慈身份特殊,轻易si不得,又手握私兵,轻易si不了。可如今有个这般的乡野道士与他命格牵连,实在是个要命的软肋。
昨夜两人对话之时,都刻意都放低了声音,只有离得最近的金展和何冲听见了,但到底有泄密的风险。
这样一来,十六倒成了“二主子”,想不护着也得护着。
李玄慈眼角动了动,琉璃样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混着初冬里河上薄冰刀子一样的冷淡和不耐,金展连忙低下头,知道这是定王动了些脾气。
李玄慈向来有所求必要有所应,天地不管,道法不拘,生生多了钳制,变像颈上生了恶瘤,连呼x1都透着厌烦。
金展背脊压得极低,不敢稍动半分。
他轻轻拧了眉,最后终于吐了句:“让她过来。”
“是。”金展仍躬着身,快步退去。
十六不知怎么被请上了车,走了半夜的山路,这仁慈来得有些突然,她m0不着头脑,可身t实在累极了,g脆破罐破摔。
反正人都成了别人嘴边的鱼r0u,还介意是水煮还是油炸吗?
她心一横,道了声“多谢”便吭哧吭哧往车上跨,奈何手上被绑得牢实,这高辕阔车她爬上去都困难。
金展见状想给她先松开点绳子,手还没碰到,就见从半开的帘子里投来的隐约可见的目光。
那是吃饱了的老虎在残缺的血r0u旁假寐,偶尔甩动尾巴,惊飞yu来赶食的秃鹫。
金展立刻收回手退了下去,剩下心中暗自期待能送快些,又不知为何被突然甩下的十六。
一个两个都稀奇古怪的!
她在心里暗暗扎了个小人戳戳戳,努力自救,用尽量优雅些的方式钻进了马车里。
帘子在她身后合了下来,车里瞬间变得有些昏暗,只从风轻轻撩动的缝隙里跌跌撞撞地泄进一点光,暧昧又昏h。
马车大而牢,隔绝了晨昏交替时凉透的山风,里面似乎用了香,却不见烟气,只微微添了些许的暖意,软薄地绕着口鼻,让人骨头缝都不自觉软下来,软烂成泥一般。
偏偏车上还铺了极厚极软的白羔羊皮子,是用了出生后一鞭子也没挨过、身上一丝痕迹也没有的小羊羔皮做的,一丝杂都没有,松软又雪润,像在最晴朗时摘下来的扎实的云朵,满满铺了一地,人见了便恨不得松软成泥。
十六盯着那皮子不可抑制看了一会儿,她太累了,身上每处都隐隐酸痛,直想就这么扑下去不动了。
可她装样的本能还在,越是想睡,面上便越没有颜se,十分冷淡地盯着那皮子,倒像是看不惯的样子。
李玄慈自顾自喝着茶,半天才抬眸看见这寒酸道士在他跟前犯倔。
怎么,出家人瞧不惯这样的奢侈享受吗,已经成了他脚底下被踩的淤泥,还一副傲骨的样子,倒是让他手心痒痒,想寻来鞭子,扒光了细细ch0u上一遍,看他是否还能这副嘴脸。
李玄慈如今暂时ch0u不了他,可心里起了劲,非得发泄出去不可,否则便觉得脑仁都像钻了细钉,催着他杀人。
于是那只暗绣了金线的皂se靴子,啪地落到了十六背上,他足尖用了巧劲,十六被踩着脊梁骨摁到了地上。
她的脸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圆润,被挤压得有些变形,sisi贴在皮子上,狠狠擦过细neng的肌肤,即便是那么软的羔羊毛,也磨得发疼。
李玄慈却像终于痛快了些,得了乐趣,轻轻笑了起来。
“还傲吗?”他轻声问道,带着清晰可辩的愉悦。
撒臆症!
十六在心里恨恨骂道,这就是师父说的臆症了吧,犯了病,心智和猪狗无异,她才不和痴猪计较,它们早晚是要出栏宰了的。
十六g脆不抵抗了,就这么趴在羔羊皮子上闭眼休息起来。
反正她早就想趴趴这毯子了,果然很软很舒服啊。师父,看来当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权贵,虽然可耻,但真的好惬意啊。
李玄慈的愉悦只维持了一会儿,等马车里渐渐响起均匀又绵长的呼x1声时,那双桃花眼愣了一瞬,然后冷了下来。
很好,看来他这次猎到的,不是鸟,不是羊,而是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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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谁是猪?
以及,下章开个小车。νρō①捌.cō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