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商 - 第11章

甲辰月甲辰日，巳时，莘邑，雒侯高台。
武士照例进行了万舞的表演，奏乐者是新的面庞——这是一群刚刚从成均馆毕业的年轻人，演奏间歇时不饰好奇地张望周围的一切，有的人则是被嘱托一定要看到王子自大邑商率领的军人们，还有英勇的王子本人。显然这些年轻人要失望了,王子并没有观看这一充满野性之美的舞蹈。
此时，高台不远处，雒侯的宫殿内火光熠熠。屋内散发着蜂蜡的浓香，寺人与武士侍立两旁。高贵的王子正襟跪坐，翻着为大王侍疾的宗女的名册。央沉思，此时他的举动都将决定每一位无辜女子的命运。顷刻间，他已经有了谋划。
“小王，九招过后便贞人便要问卜了。可要移步雒台？”雒侯的执事恭敬问到。
“可。”央率先起身，大步向雒台走去。
所有的人都离席起身出去，雒侯才慢悠悠地跟上步伐：“寺人虢，且将简册呈与贞人陶。”
寺人虢“喏”到，小心翼翼地将简册捧起，退身而出。
穿过幽深的庭院，漫长的回廊，便是一座古朴的宅邸，这是贞人们问卜的专属地方。这里常年燃灯烛火熊熊犹若白昼，大量松香扑面而来，是为了掩盖存贮了大量的龟甲与兽骨的味道。
甲辰月甲辰日，无疑是利于问卜的一天。贞人陶从早便在忙，幸好执事早早为他准备的帮手册隅。
今日骐师本是要来亲自问卜，奈何奏乐者是今年才从成均馆肄业的年轻人，何况今日有大邑商来的人驻足观看，更不能有差错，于是众人便推举沉稳的骐来监管。这问卜，便由骐交给了他的亲传弟子廉来操作。
廉来觉得今日师姐媱过于热情了，竟然陪同自己去问卜，只说是协助师兄，欲要拒绝，只见师姐仿佛低垂欲泣，实在不忍心便答应了。
卜室里，媱娉娉袅袅向贞人陶行了礼，含笑道：“贞人辛苦了。今日吾欲替师兄问卜，可否打扰？今日可有他人问卜，我等不急，可为最后。”媱眼波流转，转到了册隅的身上，她俏皮地眨了下眼，随后若无其事地跪坐一旁。
这时，媱终于等到了寺人虢呈上的宗女简册，九招的奏乐也已经从空旷的平原传过来。
“且去守藏室取灵属天龟。”
册隅面露难色：“贞人莫恼……吾常在西邸作册，未尝去过东邸守藏室。”
贞人陶刚要发作，见媱发出疑问的目光，便无奈道：“吾去也，尔在此备好荆条与香，便速归。”
栗唐今日心中十分没底，这九招的歌舞动作虽是不难，但台下却是大人物云集，一旦跳错……后果不堪设想。
她今日穿得是白衣轻袍，金色暗纹的腰带束着曼妙的腰身。披散的一头鸦发顶端打着一个环髻，点缀着银环。一点暗红纹在眉心，显得整个面庞越发恬静淡雅。由于这是一具现代人的身子，皮肤便比其他女子都要细腻白皙。
栗唐刚刚登台，央与一众人便抵达台下。央瞬间便捕捉到了栗唐惊心动魄的美。
鼓点刚一起，栗唐便随众人起舞。紧张得汗涔涔的背部让她略有不适，但当她看瞥到台下央专注地给予自己鼓励的微笑，便鼓起勇气舒展开群体。
“凤兮来翔！”乐章煌煌，钟磬齐鸣，神采奕奕，民众情绪高涨。
栗唐每舞完一个小节便会望望央，似在求表扬。央每每点头含笑致意。
乐章的高潮来了，栗唐舞得更加卖力，仿佛一只能量巨大的凤。
“凤兮来翔，凰兮以朝！”
栗唐扬起修长的脖颈，如同凤抬起高昂的头颅，众人屏息。栗唐与央对视，微微一笑，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两个人了。
作者题解：九招传说是舜时期的歌曲，《史记·五帝本纪》：“于是禹乃兴九招之乐，致异物，凤皇来翔。”
寺人：阉人。《小雅·巷伯》中有句：“寺人孟子，作为此诗。”郑玄笺：“巷伯，奄官，寺人，内小臣也。”
占卜时,用火灼烤龟甲时会发出噼啪之声,这种声音往往被理解为,是神在传达旨意。
成均馆：远古时期的学习，教礼乐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