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装作侍仆模样的护卫将来人引到顶楼,此处是聚仙楼背后主人之居所,平日里少有人来往,“主上在里面等你。”
“多谢。”
该女子一身劲装,面庞隐于面具之下,脚步稳健,推门而入,几步走至榻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见过殿下。”
榻上卧躺着一素衣女子,手中握有一本书,见来人跪下,方才微微抬眼,面色不虞:“我说过,不必拘于虚礼。”
话音刚落,书又翻过一页。
劲装女子这才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双手奉上递与卧榻之上的人。
将书本置于一旁,榻上那女子终于坐起身,展开那张纸,细细琢磨起来。
“你做得很好。”
一刻之后,终于听到主上的夸奖,劲装女子方才松一口气,又想起其他事,小心翼翼开口:“殿下,那我的婚事。”
榻上的女子一笑,伸手指向窗前,让她开窗:“你且开窗,看看楼下。”
微微打开缝隙,冷风灌入屋内,女子向下看,只见一人身着西域服饰,策马奔腾于大道之上,手中还握有一封书信。
而马上之人所往方向,竟是宫城。
女子瞬时明悟,喜出望外,笑着唤她:“殿下,这是...”
“大祸将至,”素衣女子起身,吹灭一盏烛光,迎风而立,眼里却是冷淡,“这婚,成不了的。”
素衣女子隐于暗处,伸出手感受风的吹拂。帝都之内,向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此次风起,怕又是一年不得安生。
“只是苦了百姓,”她细声低吟,“又要担惊受怕。”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沉默良久,她复又开口,吩咐道:“此事过后,我还有要事,将要托付于你。”
弈王府,李靖远和姜唯正在屋内对弈,突闻屋外脚步声急促,双双抬眼一看,竟是长明。
“何事如此着急?”
长明匆忙行礼,急声道:“西域圣主派人入帝都了,此刻已在宫内。”
又下完一步棋,李靖远早有准备,挥手让他退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再看棋盘,李靖远一笑,对着姜唯问:“你又悔棋了?”
“我没有啊,”姜唯强装坦然,心里却无比慌张,“我就是下在这里的啊。”
一场棋局从午后下到傍晚,姜唯并不精于此道,也是怀揣好奇才答应和他对弈,结果一输到底,棋艺比不过他就开始耍赖。
“你让让我又怎么了?”姜唯现下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我今日头次学,等以后熟练了,你还未必能比得过我呢。”
“是是是,”李靖远也没了下棋的心思,见她如此生动活泼,心中隐隐升起别样心思,干脆把棋子一甩,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带你去赏花。”
“赏花?”姜唯惊叫起来,试图从他身上跳下来,“已是秋末,哪里有花可赏?”
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
宫城内,皇帝近卫倾巢而出,一个时辰之内,接连查抄几位大臣的府邸,随后抓捕多人一齐带回皇宫,等待皇帝处置。
多位大臣齐齐喊冤叫屈,可皇帝一概不见,唯独召见了礼部侍郎齐玉鲲。只见齐玉鲲跪在殿前,生平第一次未正衣冠,发丝凌乱,双目无神,随即又疯狂地笑起来,大声道:“陛下,臣之罪过,臣一人承担,还望陛下放过臣之家眷,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张迂将皇帝推到齐玉鲲面前,皇帝面色依然苍白,低眼看他,缓缓开口:“玉鲲,朕有多年,未曾和你如此近的说过话了。”
“当年,”皇帝忆及过往,眉目也舒展起来,“朕与你,与谢润。”
谢润和齐玉鲲,皆是先皇为他选的太子侍读,自幼和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朕知道,当年之事之后,你心里对朕,颇有怨言。”
齐玉鲲沉默不语,心中却掀起阵阵寒意,怕他旧事重提,再为他新添罪名。
二十年前,皇帝亲征西域,捷报频频传入帝都,替皇帝坐镇帝都的谢润和齐玉鲲一同认为——拿下西域、拓展疆土已经手到擒来之事,天朝新的版图将从他们这一代开始划写。
可不久后便传来皇帝于战场失踪的消息,齐玉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奔去西域寻人,是谢润保持冷静,以不能扰乱民心为由压下了他,随即派遣亲卫远赴西域,和军队一起寻人。
所幸几日后便找到了皇帝,跟随好消息而来的,还有皇帝的亲笔信。
——“孤欲将西域交至苗部接管。”
齐玉鲲见此言如五雷轰顶,满心不可置信,随后差人向皇帝身边亲卫打听,方知是苗部献上一女,皇帝对此女情根深种,所以才对苗部青睐有加。
大业在前,他竟为儿女私情,将建功立业全然抛之脑后,齐玉鲲不能理解。
而此后皇帝更加过分,不仅将此女带回帝都,更是宠爱有加,先是册封皇贵妃,而后便是夜夜独宠,再未踏入后宫其他宫中一步。
他屡屡联合几位大臣上言,皇帝终是忍无可忍,将他一贬再贬,让他从副相之位跌落礼部侍郎。
“你心有怨气,所以才会选择太子,对吗?”
“陛下想治我何罪,”齐玉鲲心如死灰,此刻方敢抬首,与他对眼,“大可直说。”
“你,朕不会放过,”皇帝撑起身子,慢慢靠近他,“但朕有一事,需要你去做,事成之后,齐家所有家眷,都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