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 - 第95章

还真是物是人非，明明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又好像全部都错了方位。
她和唐嘉宇之间，曾经是隔了一条小街，用跑的用走的，早早晚晚都会奔到他的身边。
可现在…彼此的距离隔的是一条鸿沟，一条用飞的都跨越不了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早就不是尔尔了。
她后悔吗？这个问题她在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夜晚，无数次询问自己。
后悔吗，后悔走到这一步。后悔吗，后悔舍弃的全部。
往往她翻个身的间隙，就能给出自己答案。不后悔，既然踩上了这条路，哪怕这条路上铺满了锋利无比的刀片，需要她赤着脚过，她也不眨眨眼。
季清恬对这残局没有留恋，她转身才走了叁两步，迎面撞上了刚从餐厅出来的贺舟。
她的眼尾下意识的楞然抽动了一下，叁步并作两步的向贺舟走去。贺舟越过季清恬，视线驻留在她甩在身后的一男一女。
“贺舟，我是不是出来太久了…”她挽住贺舟的手臂，怡然自得的口吻，半点被抓包的后怕都没有浮现在脸上。
季清恬拉着贺舟就要返回餐厅，贺舟定住脚步，一动没动，季清恬也停下了脚步。唐嘉宇这张的脸，他该死的过目不忘。
“不是去洗手间吗？你跑出来干什么呢。”贺舟问她，脸色铁青。
以季清恬对贺舟的了解，这就是他暴怒前的征兆。至于他到底会不会爆发，这要根据她解释的合理性来判定。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在这干什么。”季清恬的语气也凉了几分，贺舟这人惯不得，越是哄着他他越是觉得你心虚，倒不如噎的他哑口无言。γцsんцωцц.ⅴíρ（yushuwuu）
“我觉得？我觉得这是你需要解释的问题。”
季清恬松开了挽着贺舟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唐嘉宇，不加掩饰。“私会老情人，这回答满意吗。”
贺舟眉头一跳，噙起一抹冷笑，他的手揽上了季清恬的肩头，发狠的揽紧了她。“是吗？那我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了。”
他阴阳怪气的腔调，已经是怒极的表现。季清恬的肩膀被他用力捏着，疼的她蹙了蹙眉。
她皱眉的幅度很小，小到微弱，但唐嘉宇却捕捉到了一二。他缓缓的握紧了拳，刚想要冲过去就被身后的尤佳拉住。
季清恬顺势将头歪向贺舟的肩头，娇俏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唐嘉宇带他女朋友来这里吃饭，刚巧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出来碰到了，老朋友了，聊几句犯法吗？”她故意将女朋友叁个字咬的很重，以示清白。
贺舟松了揽着季清恬肩膀的手，紧接着拉起了她垂放在身侧的手。转而看了看她，挑了挑眉道。“聊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炫耀炫耀他那娇滴滴的女朋友，磨的我耳朵起茧。”季清恬不耐烦的说道。
贺舟闻言，心下的怒意已然消散不少。他未必不相信季清恬，只是眼睛看到的东西，会刺激他的大脑引起一系列遐想。
他瞥了眼唐嘉宇，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从容不迫的亲了亲季清恬的脸颊。很浅的一吻，落下满满柔情。
季清恬并未抗拒，她微微抬头，娇羞状的推了推贺舟，小声糯糯了句。“你干嘛，这么多人呢。”
要不是尤佳死死的拖住了唐嘉宇，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的面色已经阴郁到令人胆寒，像暴雨来袭的前兆，乌云密布。
他近乎自虐的看着季清恬的一举一动，想到自己就连一个拥抱都是奢望，再多的自我劝诫都没办法抚平体内的暴动。
“真是贱人…”尤佳愤愤不平的嘀咕着，她真是看不下去季清恬那一脸的娇媚样儿。如果这是一条四下无人的街，她一定要冲上去狠狠的抽她几巴掌解恨。唐嘉宇甩开了尤佳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蹦出来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他看起来越发变得有些狰狞，季清恬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很快便略过，抓着贺舟的手臂耳语撒娇。
唐嘉宇像是读懂了季清恬的匆匆一瞥，理智冷静的打碎了冲动。他静止在原地，任由尤佳的手又攀上了他的臂弯。
“嘉宇你看到了吗？你醒醒吧，她半点都不值得你的好，她不配。”
叶温宜在包间内接了通电话，匆匆忙忙出来的时候瞥见了贺舟的背影，她不轻不重的叫了声舟儿。
贺舟刚扭头，季清恬忙反应过来，拉着贺舟快速的走了过去。“伯母…你怎么出来了？”季清恬观察了一下叶温宜的脸色，看起来倒没什么不悦的情绪。叶温宜拍了拍手里的档案袋，眉眼间泻出了一丝难色。“这餐饭许是要提前结束了，伯母刚刚接了通电话，这文件急着签。所以…伯母只能先道一句抱歉，别开罪伯母。”
季清恬忙摆了摆手，“伯母千万别这么说…饭嘛…什么时候都可以在吃的。”
“大忙人啊，连吃顿饭的时间都省不下了。”贺舟没什么多余表情，淡淡道。
季清恬微微的捅咕了他一下，警示他不该这么说话。对此，叶温宜也只是尴尬一笑。说话间，道路边稳稳的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
司机风风火火的推开了车门下车，恭敬道。“叶总，黄总派我来接您，他下午两点的飞机，时间特别赶，叶总先上车吧。”
叶温宜点了点头，上车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问司机要了一支笔，撕了一张便签纸写下了一串号码递给季清恬。
“这是伯母的私人号码，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络伯母。”季清恬接过那张便签纸，叶温宜温柔的握了握她的手，额外寒暄了几句，叶温宜才上了车。司机快速的发动起了车子，像离弦的箭的快速的消失在这片地带。
贺舟突然将那张便签纸抢了过去，左右看了两遍。“可以啊我的宝贝儿，以后要改口叫媳妇儿了。”
季清恬不搭理贺舟，连忙将那张便签纸又抢了回去，她扫了一眼那串号码，已经记住了个大概。
“去你的…”
“走吧，我的小媳妇儿，肚子还饿着呢吧？撒欢了吃，王母娘娘买单。”贺舟将叶温宜给的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塞到了季清恬的手里。
他不在执着于那段无法弥补的来自亲情的疼痛，因为此时此刻他有了更加重要的，需要经营、珍惜的另一段情感。
季清恬牢牢的抱住了贺舟的一条手臂，笑的甜美，眸子里的甜腻相加，像是浸染了整整一罐的蜜糖。“是啊…好饿了已经，因为你妈妈对我印象不错，我觉得我的胃口要更好了。”他们全然忘了身后的唐嘉宇和尤佳，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餐厅。
季清恬连一眼都不曾回望，把有关曾经的一切默不作声的甩在了身后。有舍便有得，她也早就不是那个她了。
唐嘉宇颓然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赤红的双目怒视着尤佳。“嘉宇…你别这么看着我…好陌生。”
他终是咽下了肝肠寸断的苦涩，苍凉道。“尤佳，我真不知道，你还揣着这样的心思。”
尤佳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隐忍的情意，会通过这样歇斯底里又难堪的场面表达出来。她不死心的抓住了唐嘉宇的手，直摇头。
“嘉宇，我真的喜欢你，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早到你根本已经忘了…早到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你回头看我一眼吧…哪怕就一眼。我真的会为了你努力的，努力的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都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努力的去学。”
唐嘉宇看着几近崩溃的尤佳，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端详尤佳，竟然是她哭到妆花的这张脸。
“何必呢尤佳，你该知道我的心意。”
“是…是我是知道，可是嘉宇…你看到了吗？刚刚…你看到了吗？季清恬她真的对你没感情了！她甚至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看到她身边那个男人了吗…？我查过他，他姓贺，叫贺舟，你知道他有什么吗？他有钱！你还不明白吗嘉宇，季清恬就是喜欢他的钱，她奔着钱去的，她连学都不上了！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嘉宇，我不懂…我好心疼你好心疼你…”
尤佳顾不得旁的，紧紧的抱住了唐嘉宇。“我心疼你所有的孤寂，心疼你眉眼里所有的郁郁寡欢，心疼她在你心底留下的疤，这些好不了的疤没日没夜的折磨你，但你却还放不下…嘉宇算我求你了，放过自己好吗…她不值得你这样真的不值得…”
唐嘉宇一根一根的掰开尤佳抱着他的手指，疏离感贯穿了他的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尤佳，我替你补的课到此为止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还有这是最后一次，我绷着理智听你诋毁她。”
唐嘉宇大步的离开，他头痛欲裂，心里也在滋滋冒血。回忆一幕幕都是季清恬的笑，可惜没能属于他。
尤佳撕心裂肺的掉着泪，她飞快的堵在了唐嘉宇的面前，吸了吸鼻子，怒喝道。
“唐嘉宇！你是不是想把命给她才算完！你到底为什么被车撞？为了她，你玩物丧志，那段时间天天喝的烂醉如泥，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司机逃逸，如果不是我碰巧发现了你，你死哪儿都没人知道！在看看她，风光无限，满面春风的窝在别的男人怀里，你值得吗！”
唐嘉宇不为所动，眉心蹙拢。他之前被车撞，索性是尤佳救了他一条小命。那段时间他躺在医院，尤佳前前后后还帮了不少忙。
一来二去熟了，发现自己和尤佳还是同一所学校里的。后来他养好伤出院，想道谢尤佳，尤佳就提出让他帮忙补课提高成绩，就算是两清。
补些学习上的知识点对唐嘉宇来说手到擒来，他也就答应了。
“尤佳，这个世界上只我了解她。只我知道她有多好，有多纯洁，有多善良。你说的这些话，和那些变着法子想看她笑话，想伤害她的人没什么两样。所有人都不懂她，但她从来没错。有一个懂她的就够了，我这颗心只会为了她热。”
尤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这些话就像密密麻麻的银针，刺的她好疼，刺的她皮肉翻滚，浑身血洞。
她先是自嘲的冷笑，而后放声大笑，两肩不受控的抖成了筛子。
“唐嘉宇，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她躺在别人床上的时候，还会愿意知道背后有你这么个傻傻的痴情人在想着她吗？！她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学校里还有谁没看过？她就是贱货婊子烂货万人骑…你为什么这么念念不忘一个贱货…你为什么——”
啪的一声，清脆响彻在熙熙攘攘的四周。唐嘉宇这一巴掌下手有些重，掌心已经有些麻了。尤佳生生挨了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脑袋嗡嗡的响，差点晕眩栽倒在地。她更多难听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脸颊被打的那一侧火烧火燎的麻木抽痛，她捂着脸，哭的更加凶狠了。
唐嘉宇已经忍无可忍，也惊讶于自己居然打了女人。“尤佳，别让我再听到你嘴里这样的话。我记你一份儿恩情，你别让它变得腐烂作呕。不论是谁，不论男女，我都不介意玩命。”
“你打我…唐嘉宇你打我…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打我…”尤佳逐渐失控，她用力的推搡了一下唐嘉宇。“唐嘉宇！如果她季清恬真的值得你对她这么好，真的配得上你这份情，我尤佳立刻滚蛋！可她值得起配得上吗？！你满腔真情能换回来什么？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尤佳抓起了地上的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看路，一股脑漫无目的向着反方向越跑越逺。
唐嘉宇楞在原地，摊开手心，有一处湿湿的，那是尤佳的泪渍。他回到餐厅，抽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又走到柜台结了账。
也许要醉生梦死的喝上几杯，来忘记今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