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柔觉得江亦谈不够爱自己,江亦谈觉得高书柔在无理取闹。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少,可不欢而散的时候居多。
其实谈恋爱谈到这样真的挺没意思。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先说分手的打算。
如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好像先开口的那个人就输了。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任爱意被时间消磨。
沟通成为最大的难题,偏偏一个听到不想听,一个说到不想说,最后双方便任误会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直至精疲力尽。
而且周一回来了。
那是高书柔的白月光,尽管她从来没有承认过。
周一知道高书柔有男朋友,可压根儿就没有把江亦谈放在心上。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被娇养的玫瑰,艳丽夺目的花苞下是布满细刺的j身,只有从小培植的栽花人知道如何维持玫瑰的美丽又不被刺伤。
周一是个计划缜密的男人。
他知道,高书柔是喜欢江亦谈的。
虽然没有到非江亦谈不可的程度,也不愿意为了他妥协和改变,可从他们交往多年,期间磕磕绊绊却没有正式分手就知道,江亦谈这个人,在高书柔心中的分量很不一般。
反之亦然。
所以,周一要想彻底拔除这份感情,必须徐徐图之。
唯有将那点余烬都扑灭了,才不会生出死灰复燃的机会。
幸好他没有等太久。
上辈子的江亦谈和高书柔同样走到同居这一步。
与其说是因为想要更近一步,不如说是在覆水难收前的垂死挣扎。
某种程度上,高书柔和江亦谈是极为相似的人。
他们念旧,却又迟钝。
他们自我,却又不想显得太自私。
他们渴望摆脱困境,却又放不下曾经的付出与美好回忆。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抓住同一条救命绳索,以此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然而问题从来不是装做看不到就会不存在,同居后短短的日子,不过再次证明他们两人并不适合。
不同于高书柔已经被家里安排好考编制,江亦谈正为留在津南还是津北而犹豫,他的成绩足以保研,但他并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打算直接踏入职场,接受磨练与挑战。
可在决定做下以前,变故突生。
江宏友与文笙的婚姻走到末路,骤然得知父母双双进了医院的江亦谈匆匆往回赶,而那天,他本来已经要和高书柔提分手。
尽管江亦谈并不知道,哪怕那天的自己回去公寓,也等不来高书柔。
后来发生的事和这辈子差不多。
但有个关键的转折点。
江亦谈梦里的上辈子,他与人在酒吧后巷打架,却没有叶俏及时出现拦住那往他后腿重击的棍棒。
“喀!”
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见,原本已经被打趴在地的另一人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直接用拳头狠狠击打江亦谈的腹部,刹那,剧烈痛感一并爆发,先是抽搐后是痉挛,疼到冷汗直冒的江亦谈从嘴里呕出来一口血。
“C!”、“不会出人命吧?”、“有声音,先撤?”、“那这人怎么办?”、“管他呢,先走了!”
虽然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平常没少干坏事,但江亦谈被血糊了一脸,五官完全扭曲的模样看起来太过可怖,又接着听到脚步声响起,作贼心虚的一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决定先跑再说。
后来罗有为出现,紧急把江亦谈送往医院,但伤势过重又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与这辈子他只需要复健一个多月就能恢复行走不同,等江亦谈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双腿无知无觉,被目光悲悯的医生宣判,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了。
待高书柔得知江亦谈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又过了一个礼拜。
是罗有为通知她的。
隔天,江亦谈一睁开眼,就看见在自己病床边哭到泣不成声的高书柔。
“我……”、“我会陪着你的!”
江亦谈一怔。
高书柔紧紧握着他的手。
“伯父伯母的事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没想到……”高书柔的眼泪滴到江亦谈手上,出乎意料的滚烫。“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而且周一……周一哥哥他认识这方面的权威,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高书柔话语间微妙的停顿江亦谈没有注意到。
他太累了。
从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不良于行后,周遭世界彷佛从彩色变成了黑白。
而这时出现的高书柔就成为黑白中唯一的色彩。
定定地望着自己交往六年的女朋友,江亦谈的嘴唇动了又动,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