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放手!”
烟气熏天,几乎要模糊视线,到处都是火光。草垛子上,茅屋顶上,门板上,火把上,箭尖上,就连水池倒影里也火光粼粼。
稍稍静下去一点的空气,被乍起的一片叫喊再次搅得提心吊胆。一个年轻少女从跪地的人群中被猛地拽出,惊慌失措,尖叫着一刻不停地疯狂手扯脚踢,但挣扎无果,给连拖带拽,甩到人群前一片杂乱马蹄足印的空地上。
人群中的哭声很快被穿梭其中的其他匪徒吼了下去。
虽然之前有过担忧,但罔山村毕竟离县郡很近,因而谁都难以想到,叁脊峰恶名昭着的一众野匪,今日竟真的踏着铁蹄、狂风一样从天而降,席卷了这个一隅偏安的小村子。
“阿缨!”
跪地的人群中,一个少年要起来,而近处的匪徒很快上去,一脚踩着他后背摁在地上,少年挣动几下,匪徒大笑:“这小子倒有几分骨量,要不带回寨子里,打断腿还能多个人给当家的提鞋。”
“别出声!”后方一个跪地的中年男子压低声音急急训斥,许是少年父亲,恨不得跳过来捂上他嘴的模样,目光迎上匪徒瞟来的冷眼,忙又收了回来,弓着脖子,鬓角冷汗如雨。
“阿缨,”
人群前方,匪首中一个年轻男子,俊秀柔冶、修长合度,还带着点少年模样,在几个高壮粗糙的匪首中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他抽刀的声音让周围又安静了两分:“倒是不难听。你全名叫什么?”
少女给冰凉的刀锋挨到脖子上,害怕之下肩背反倒绷得惊人地笔直,眼里恐惧和敌意此起彼伏:“关你什么事?你不配听!”
旁边叁个匪首本来只是立在旁边看着,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齐齐大笑起来。
问话的年轻男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很快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猛地揪起来,听到痛呼,才满意地将刀刃贴上她脖颈,划开一道浅浅刀口,血珠从破口渗了出来。
“不说就不说,”他笑了笑,一面附上她耳后,“等到了寨子里,你便知是你不配说,还是我不配听。”
少女瞪着眼,惊恐更甚,似乎也有点后悔刚刚的嘴快。
“这是我们村的齐缨,”人群最前方的老者约莫五十来岁,跪在地上还需拄拐支撑,晃动的火光下满脸忧色,微微颤抖的话音里满是恳求,“几位已然所获良多,何不携了今日所得先行回山?毕竟从城里到罔山村,快马也不过两个时辰。齐缨家里人有事进城几日,这下不在,可老夫也在此做主,要还差什么,我们尽力给几位好汉都补上,只求留她好好地,能等家里人回来见面团聚呀。”
“瞧老头此话说的,现下到处兵荒马乱,城里头老爷们可都自顾无暇了,”一脸粗俗的大胡子匪首闻声嗤笑,手里铜环大刀懒懒架在肩上,说的慢条斯理,“要还能上这儿来,老子就一边杀头,一边日、王、八!”
几个匪首哈哈大笑,吹哨叫好起伏高呼,好不肆意。大胡子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嘻嘻又道:“再者老安弟就是看上女人了,可村长都这般慷慨,要不咱们兄弟几个也都补个数?”
村长眼睛一圆,张口说不出话了。
“粮草、粮草,”
少女忽而叫了起来,肩膀抖如筛糠,冷汗顺着脸颊滑下,“你们最缺的不是粮草?我家里还有!如今兵荒马乱,粮草,粮草多多益善!再者、再者这快秋日了,进冬前我把今年的收成也给你们送上,届时不需来劫,直接送去,如、如何?”
几个匪首纷纷看她,少女看不见身后,闭上眼咬牙,拳头按在身侧:“叁年内的收成,叁年!可还行?”
握着刀的年轻匪首抿着唇,回头看向几位同伴,面孔上一丝不算明显的快意。
“这下知道怕了?可我不想要你这叁年收成,齐缨。莫说是你家的,你们这破村子里的我都不要,因为我想拿就拿,不用你给。可若你不去,”
他看向人群,看着村子里人们压低了头瑟瑟不敢言语,唯有方才喊出声的少年,还给狼狈地踩在土里,只抬起一张忧急的脸,便把刀剑抬起指向那个方向:“那便他去!拿根绳子拴在马后拖回寨子,能不能活看他造化,如何?”
少女双眼一下睁大,噎住了。少年身后的中年男子顿时高叫一声,慌忙跪地向前挪去:“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
他巴巴望向前方无力闭眸的村长,声色凄弱,“叔、叔父,纪晟可是您亲侄孙,他可不能、可不能——”
“爹!”少年叫起来,“我去就我去!阿缨不能——”
“闭嘴!”男子一把上手把少年的脸往下摁,不用匪徒的脚,少年已俯面埋在泥地上,哇哇呜呜话不成声。
年轻匪首哼了一声,懒得再看这一众恐慌自危的村民,回头看了眼同伴,眼神交换后都不再多言,便揪起少女的衣领往后拖去。
惊惶的尖叫从手下传来,少女挣扎得十分厉害,手脚并用,去到马匹的路程艰难。年轻匪首一把把她扯起,扯到几乎双脚离地停在面前,右手嚯地一下,寒凉刀面在她惊恐的面颊上几乎打出反光。
“再叫,就拔了舌头,”他淡淡说道,“再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