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淮整个儿都埋在水里,略有些烫的水在她鼻中流窜,下一步,便是要顺着她呼吸腔管,攻入她肺腑。
眼底月是隔着粼粼水光的圆玉盘,光华流转,透亮澄澈,越看越像那大蛇的黄瞳。
为何要在晚间去那等荒废之地?就为了一本未读完的话本子吗?
郡主心里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悔恨懊恼。她恼自己为何不安稳休憩,非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去,白白遭了这等横祸。
同时,她也幻想着,如果当时嬷嬷能听到她起夜的动静,如果她出门时能被胡岳拦住,如果她没有答应来那伽寺上香,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不存在,如果真能像嬷嬷讲的那样得天神诚心保佑,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淫乱荒诞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在畜生身下失了清白……®ouщeппp.пet(rouwennp)
少女眼睛有些刺痛,不知是因为在水下睁着眼不适应,还是因为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怎么办呢……她心乱如麻,脑中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的是李铮,想他知道这事以后伤心失望的模样。或者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们若是知道嘉颐郡主没了清白,还是和一条野蛇苟合,必是会面露嫌恶讥笑,骂她不知廉耻。
一会儿她又忆起方才在观音寺里,那蛇用自己身下肉棍撕碎她的贞洁体面;忆那从云端跌落尘埃的菩萨;忆观音脸上深刻的泪痕。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尊白瓷女菩萨,前十几载年岁都活在云端惹人瞻仰,如今一朝摔进泥里,粉身碎骨,再翻不得身了。
心口是鼓胀胀的酸楚,因为屏住了呼吸没有新鲜空气,她胸腔里躁动着疼痛,脑袋也跟着晕晕乎乎。
身边荡漾的水波将墨色发丝送至她眼前,这黑发逐波摇摆,多像那蜿蜒爬行在自己身上的黑蛇啊!
“郡主,水还热着吗?要不要嬷嬷再给兑点儿热水……”沉哑苍老的声音从远隔千万里的地方飘来,轻轻絮絮,模模糊糊。
李明淮突然就卸去了全身气力,口鼻中含着的最后一点空气,化成一串细小气泡狂奔向水面。
既然都已经失了贞洁,何必再苟活于世,何必要连累李铮一同受世人耻笑,干脆求得一死,一了百了!
少女任由水波漫进胸肺,短暂的不适感过去以后,她竟觉得自己就像条鱼儿,吸着水就跟吐纳空气一样自然。
越过波光动荡的水面,她再一次望向桶外——水面团着一点光,是橘黄色的跳跃着的焰光,是铜油灯上的火苗。
她划了两下手臂,想浮上去再看清楚些,却陡见那灯后一巨大蛇头显现,竖瞳凌厉,紧盯她赤白身躯,眼底是兴味与嘲讽。
它还要对她嘶嘶吐信,似是看到她因为它寻死觅活了,在炫耀自己的成功。
不行!不能就此死去放任那畜生逍遥!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不能做!绝不能!
李明淮“刷”一声从浴桶中坐起,抓起搁在桶边油灯便向前砸去。
“咳——咳咳咳……”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水,她扶住桶沿剧烈咳嗽起来,被水泡红的肩膀也剧烈起伏着。
铜盏“咚!”的落地声,和郡主撕心裂肺的声音一齐传来,孙嬷嬷忙跑进来揽住她肩膀,帮她抚背顺气。
等咳嗽声渐消,嬷嬷才担忧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呛水了呢……”
“嬷嬷,”李明淮抬头看她,眼眶红红,嗓音嘲哑,她问“嬷嬷,刚那片蛇鳞呢?”
“在这儿……”孙嬷嬷弓身在地上摸索一番,找到那块儿黑色鳞甲“这脏秽玩意儿,嬷嬷这就拿去扔了,咱不想它了啊……”
“不!”郡主接过她手中甲片,掐进掌心。她面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表情却森然一片。
“不能扔,我要永远记着今夜的事儿。今日之辱,改日必报!”少女咬紧后牙,缓缓挤出这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