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各色女子,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老鸨就火眼晶晶地识破了她的男扮女装。
竭芳楼在盛京首屈一指,光顾的恩客非富即贵,见这姑娘扮成男儿都俏生生的,气度又如此显贵,老鸨暗猜她是哪家的夫人,乔装来寻自己流连花丛的男人的。
恩客们离开竭芳楼之后会如何她管不着,但若是在她这里被扰了清静,那日后谁还敢光顾她们竭芳楼?
老鸨当即开始逐人:“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青果拦在她前面不准那些龟奴靠近,言清漓微笑着向老鸨道:“这位妈妈稍安勿躁,您还不知我是来找谁的,何必就急着赶我?我并非是来寻麻烦的。”
她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示意那老鸨靠近些,掩唇向她低语。
老鸨起先还一脸警惕的听着,后来惊讶,再后来犹豫起来。
言清漓道自己是陆夫人派来给她家公子带话的,说完就走,怕传出去不好听,故而乔装成男子过来,她不会惹事,若是不放心,大可派人在外头守着。
陆家时常派人去青楼找人,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更何况今日陆大人才与他家的纨绔当街斗法,老鸨一听言清漓是陆夫人派来的,以为她是陆家的婢女,心想那种书香门第养出来这等容貌气度的婢女倒是极有可能,又见她态度客气诚恳,猜陆家这是弄不回去人,硬的不行打算来软的了。
其实老鸨私心里也不想得罪官宦,但她开门做生意的,人家陆公子撒了大把的银子,总不能把进门的财神爷往外撵吧?
再说这陆公子曾出白银万两在她们竭芳楼包下了莺歌姑娘的开苞夜,之后又怒砸两万五千两给莺歌赎了身,抬回去做自己的第十九房小妾,这般出手阔绰的恩客,哪家青楼不得捧着奉着?
老鸨向言清漓委婉地解释了一翻后,收了她的元宝,说可以带她上去,但前提需要陆公子首肯。
言清漓道那是自然,劳驾带她一同上去,若公子不见,她立刻就走。
叁楼,老鸨在游廊尽头的一扇门前站定,上前敲门:“陆公子,贵府派了位姑娘过来,说是您府中婢女,可要见见?”
言清漓连忙道:“公子,是我,夫人派我来给您捎几句话。”
她并未掩饰声音,相信以陆眉灵敏的狗鼻子狗耳朵,一定能听出她是谁,端看他想不想见她了。
等了片刻无人应,言清漓又在老鸨狐疑的目光中稍稍抬高嗓音,重复了一遍。
这间隙,老鸨趁机打量她,这一细看便愈发惊于她的美貌,心想这姑娘若换回女装,那该是何等的绝色佳人?怕是她这竭芳楼里的头牌都得逊色叁分。
这姑娘真的只是个婢女?
正疑惑之际,房门开了,一阵醉人酒香扑鼻而来。
陆眉脚着木履,身披绿衣,手里提着一壶酒,墨发半散,一双狭长的凤眸尽是慵懒,眯着看向外面两人。
他那一袭绿衣还是敞开着的,露出了白皙紧实的胸膛,大抵是开门前正在对壶豪饮,衣襟已经湿透了,酒液正顺着他胸膛上隐现的肌理慢慢下滑,这番景色,活似天上的醉仙下凡了。
饶是成日在风月场里打滚的老鸨子也不禁被这幅美男醉酒图惹得脸一热,忙又复述了一遍来意。
“公子,是夫人派我来的。”言清漓在旁小声应和,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陆眉,眸中之意希望他配合一下。
也不知是见到他袒露胸膛出来而害羞,还是被酒气熏得,抑或是说了谎有些心虚,总之她脸有些红。
陆眉淡漠地睨着那面色微红的“少年”,不发一语。
就在言清漓以为陆眉不想见她时,那人却忽然轻轻勾起嘴角,长臂一揽,将她搂进怀里,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顷刻将她包围,仿佛也吃了酒似的,跟着晕乎起来,但这酒气却清香不难闻,可见他饮得绝对是上等的陈年佳酿。
她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而后听到他在她头顶上叹了一声:“还是我娘疼我,怕我吃不好睡不好,就派了你这丫头来过来伺候。”
陆眉搂着她进屋,门关上的一刻,老鸨才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哪里奇怪,敢情这姑娘根本不是陆府的普通丫鬟!怕是陆夫人为了让自己这浪荡儿子收心,故意给他寻了个丫鬟“贴身服侍”。
只可惜这位陆公子实在风流,府中有十几位貌美的小妾不说,就连这等国色天香的丫鬟也拴不住他,还是日日在花楼里鬼混。
……
门一关,言清漓就立即嫌弃地从陆眉怀里挣了出来,他也不在意,甩了木履,屈膝侧卧在一张女子用的贵妃榻上,这姿态不仅不违和,反而显得他更加风流不羁了。
言清漓迅速在房中扫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女子,也没见到有什么淫乱过的迹象,且方才她在陆眉身上也没有闻到脂粉味,心想这人连着几日宿在青楼难不成只是喝酒不成?
“今儿吹了什么风?竟然把裴少夫人给吹来了。”陆眉撑着头,只扫了她一眼,就又抱壶独饮起来。
这一开口,言清漓就听出他待她的态度不同了,从前一口一个清漓妹妹,黏着她撵都撵不走,这会儿倒是正经,喊她裴少夫人了。
她粗略地数了数,地上七倒八歪的空大概有五六个酒壶,怕他醉傻了反应慢,她也不与他拐弯抹角:“你腿上的箭伤可好利索了?我带了些伤药过来。”
想起方才陆眉行走流畅,丝毫没有坡脚的迹象,显然已经痊愈,她知道自己这马后炮放得有些晚了,但还是将一瓶药扔给了他:“玉竹说你派人过来,说日后都不与我做药材生意了?”
陆眉没听到似的,没搭腔。
“若你是觉得利少,我可再让一成。”想了想,她又忍痛道:“两成也可。”
就算九夷战事已了,言琛用不上,但盛老公爷在越州暗地练兵,这历朝历代招兵买马豢养军队都是一大笔开销,虽然宁天麟与盛家这些年已在暗中培植出来几条银路,但财不嫌多,有备无患。
她在朝堂上也使不上力,只能力所能及地做些别的。
何况这些银子都是从那些富甲一方的士绅大户与地方藩王手里赚的,她赚的心安理得,并不想放弃这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