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纷纷,一时间也辨不出孰真孰假。
之前连着下雨,今日好不容易天晴,陆夫人将陆大人那满满几大箱子藏书拿到日头底下晒,怕下人笨手笨脚损了书页,便坐在院子里亲自盯着。
这时,眼角瞥见一身穿绿衣的俊俏公子从游廊上匆匆走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那个以青楼为家的逆子,陆夫人顿时有些惊讶。
“眉儿?你怎么回来了?”说完觉得很是别扭,便改成:“你回来做什么?”又觉得不对,脸色端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陆眉特意挑了他爹不在的时候回来,没心思与他娘嬉皮笑脸,坐在陆夫人身边的石凳上,单刀直入:“娘,我听李兄言,前日裴家办宴还闹出一桩下人污蔑裴家少夫人与裴老夫人族亲庶子有染之事,最后被您证实为误会一场,未曾传开,此事可为真?”
陆眉口中那位李兄的娘是那日与陆夫人同席的某位夫人,陆夫人没想到他这儿子难得回来,居然是为了此事,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遭,想起今日外头的传言,隐隐猜出了他的心思。
“我确实没见到清漓与那方家庶子在一块,当然是误会一场,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陆眉凤眼微眯:“哦,没见着她与方家子在一块,那是见着与别的男子在一块了?”
陆夫人一口茶险些呛着,柳眉竖起。
她这番话将宴席上的人都糊弄过去了,却没糊弄过去她这逆子,就说这股子聪明劲儿若是用在读书考学上该多好!
陆眉见她娘这幅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男子是谁?”
陆夫人犹豫片刻,叹气道:“我那日并未见到清漓的面,过去时只有裴世子从下人指认的那间房里出来。”
陆眉手中的扇柄被他攥紧。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无意裴凌,嫁进裴家是别有企图的人,托她的福,为了这事他小命都差点交待在麟王手里。
记得她当初对麟王说过,不出半年她就会离开裴家,如此看来,那日她并非与方家子有染,而是与裴世子有了一腿,这才弄得那叔侄俩反目,搞出一堆烂摊子后,她溜之大吉,拍拍屁股走人了。
怪不得裴凌那日一脸丧家犬似的悲催模样,敢情是这么回事。
陆眉站起身就走。
陆夫人在后头瞪着他:“这就走了?你爹午时不会回来,用了午膳再走。”
陆眉摆摆扇子:“不了,这等趣事儿,儿子急着要与众友同享呢!”
陆夫人急了,忙追上去:“你给我回来!娘只看到了裴世子一人,根本没见到清漓!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你不得出去胡说!回来!”追得急,险些摔着,幸亏有婢女们跟着,给扶住了。
陆眉不敢逗贫了,赶紧回来:“娘,儿子说笑呢,瞧您急得。”
陆夫人这才神色稍霁,转念想想也知这小子在浑说。关在房里偷着摸地画人家姑娘,怎么会跑出去毁她名声,好不容易得知了人家和离了,这怕是动了别的心思。
“眉儿,你与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清漓?”
陆眉嘴角笑意僵住。
陆夫人凝眉道:“流言不可尽信,娘见过那丫头几回,知道她是个好孩子,那天的事,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你爹虽顽固,却并非张阁老那等老迂腐,和离也不是什么丑事,宁朝亦没有和离女子不得再嫁的律法,只是……清漓她如今与裴家两子都牵扯不清,正是一团乱的时候,你若急匆匆去横伸一脚,那岂不是乱上——”
陆眉听懂陆夫人的意思了,严肃打断:“娘您瞎说什么呢,儿子没那个意思。”他长眸落在那一院子古籍上,颇为落寞,语气却是轻嘲的:“儿子娶她,您是怕我爹不能早死么?”
陆夫人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盼儿成家,叹息道:“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圣上还没那么糊涂。”
陆眉苦笑,天子之心难测,他总不能为了自己这点情情爱爱,就将一大家子置于险境。
“好好,我改日再陪娘你用膳,不然我爹见着我,免不了又要一顿毒打。”
陆夫人见他又跑了,不死心喊道:“那…过几日黄夫人会带着女儿来借阅曲谱,到时我将你爹支走,你记着回来一趟,没准人家黄姑娘一时眼拙,会多瞧你几眼,听到没!”
陆眉脚踩了风火轮,溜得飞快。
躲开了陆夫人后,他在陆府门口召来了自己的小厮阿来,扔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过去,附耳吩咐一翻。
阿来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公子,这不好吧!人家凌公子什么时候打过女子?您这是造谣,也忒损了。”
陆眉一扇子敲在阿来头上:“燕召兄心胸宽广,不会在意的,何况他早就恶名昭彰,也不差这点抹黑了,去吧。”
见阿来挠着后脑勺走了,陆眉才收起眼角风流色。
他如今也无法为她做什么,只能在这种事上出出力了。
想着想着又嫌弃地皱起眉,裴燕召这蠢材也真是,只凭一封独揽过错的放妻书,怎能完全堵住悠悠众口?
他摇头自语:“燕召兄啊,就委屈你了。”
半日后,流言风向就发生了大反转,有人说裴家少爷和离原因,乃是那盛京小霸王叁天两头就对妻子动手,言家小姐不堪忍受,这才执意要与他和离。
裴凌本就有个凶名,做京师卫统领时人见人怕,不止一次在街头逞凶,教训朝廷命官与命官之子,此传言的可信度立即将“侄媳勾搭小叔”这等不堪传言甩出去八条街远,不仅如此,众人还纷纷同情起言叁小姐,为她打抱不平。
此事传到裴家,裴凌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派人去遏制谣传。
而言清漓这边,青果有模有样学回来,她听了后并未有多开心,反而默了下来。
玉竹没想到裴家那位小少爷会对她家小姐用心至此,见她闷闷不乐,给她沏了杯茶,劝慰道:“小姐,你也莫多想了,都过去了。”
言清漓迫使自己不去想裴凌昨日拼命与她道歉那一幕,看了看天色,问:“兄长还未归吗?”
玉竹摇摇头:“应当还在宫中。”
昨夜她冲动下将自己与宁天麟的底细泄了,言琛虽说没有令她失望,答应相助宁天麟,但她却阻止了。
依目前的形势,宁天麟尚应付得来,言琛应当作为他们最后的杀手锏,不必早早暴露,以免宣王那边起防范之心。
之后,她也没有直接答应言琛让她远离宁天麟的请求,是以,她现在有些担心,言琛会不会直接去寻了宁天麟……
这人啊,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如她所料,红墙琉璃瓦下,宁天麟出了宫,正要登上马车,身后便有人叫住他:“还请麟王拨冗片刻,言某有事相谈。”
—【题外话】—
情敌二度对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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