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噩梦了。江舒心想。具体的梦境她无法记起任何碎片,但是梦中的那种无力感和压迫感即便在她醒来后依然遍布全身。
江舒瞥了眼床头的数字闹钟,刚好四点整。她哼哼唧唧地拉了拉被子,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胸口堪堪遮住。
周维远睡眠比较浅,再加上江舒扯被子的动作和低低的呜咽声,翻过身隔着被子揽住她的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低沉:怎么了宝贝?
江舒有点意外周维远的苏醒,她感受到腰间的重量,便也翻过身面对着周维远,在他胸前委屈地呢喃:做噩梦了……
周维远半眯着眼,于黑暗中在江舒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又如同安抚儿童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示意她不要害怕,那只是梦而已。
最近几次和周维远一块睡觉的时候,江舒总会觉得特别安心。是那种,平凡而又普通的安心。
江舒睡觉很不老实,总是喜欢来回翻身。周维远睡眠又浅,常常容易被江舒的动作惊醒。但每当江舒翻身面向周维远时,他总会很自然地顺势搂住江舒,随后迷迷糊糊地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一开始江舒以为是因为周维远没睡着,但每当她再想向周维远索吻时,他已经开始微微打鼾了,那一次江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于是江舒就想,这都得形成反射性动作了。最开始她和周维远睡一块的时候,周维远只会轻轻地拥抱自己,而现在,都必须得先上缴一个吻才行。ⓕùщēищǎиɡ.cǒм(fuwenwang)
于是江舒就想,那是不是意味着,周维远真的很爱自己呢?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还要亲吻自己呢?
杂乱的思绪盘旋在江舒的脑海中,她听着周维远轻微的鼾声,渐渐阖上了双眸。
第二天江舒醒来的时候,摸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被窝。她立刻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发现周维远是真的不见了。
再看了眼闹钟,八点。江舒有些懵,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出神。
周维远就这样不打招呼地离开了吗?
所以昨晚的那些真情的吐露,都只是逢场作戏的工具吗?凌晨的那些温柔的安抚,都只是条件反射的下意识吗?
江舒咬了咬下唇,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也是该和这段失败的恋情彻底告别、画下句号了。
也许,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周维远吧?只是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恋爱空窗期里,刚好出现一个合适的相处伴侣和情绪对象,所以就一腔孤勇地以为是正确的人,而呕心沥血地付出了自以为是的所有吧?
江舒嗤笑于自己的单纯和天真,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周维远,到底是恋人的态度,还是只是需要一个陪伴的契约关系?
江舒自己也无法回答,因为这些答案都是硬币的第叁面,
毕竟,我爱你这叁个字,是从来没办法在床上、餐厅、电影院或者某条信息里能够表述地清楚的,必须要用以后的所有事物和时间来证明的。
但周维远似乎,彻底扼杀了她对以后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也许,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
就当江舒在脑海中盘着逻辑的时候,她听到了客厅密码锁解开的声音。
江舒的心脏漏了半拍,她蹑手蹑脚地踩着拖鞋走出卧室,正想查看来人是谁是,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宝贝,你起床了?那正好,来吃早饭吧。
是周维远。
是她以为已经彻底和自己结束的周维远。
是她心里佯装无所谓但实际上又不舍得的周维远。
人们擅长靠分别的痛觉来辨别爱意的深浅。但江舒不是,她靠失而复得时的悸动来辨别。
所以此刻自己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清清楚楚、字字句句地告诉她,江舒真的很爱周维远。
很爱。很爱。
特别爱。
大家都说,在爱时说的话,只在爱时作数。离了爱,所有的一切都会顷刻化为一片虚无,洋洋洒洒的在你的世界逗留,提示你的爱有多愚蠢可笑。
可是,什么都不是爱的对手,除了爱。
江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在此刻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以至于到后面胸口喘不上气,只得扶着墙壁蹲下来,但是一下又一下的抽泣声并没有停止。
周维远正在厨房尝试解开楼下早点店老板打的结,便听到了江舒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他有点错愕江舒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跑到江舒身边,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怎么了宝贝?他不知道江舒剧烈情绪的缘由,便放轻了语气询问道,即使他知道此刻的江舒并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江舒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视线中模糊的周维远,对他清清楚楚地说:周维远,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喉间的酸涩让江舒无法继续接下去说话,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无济于事。
鸽子要飞,江舒心里肯定会难过,说他是个坏鸽子。可江舒还是希望鸽子越飞越高,祈祷鸽子不受情欲的禁锢,不受世俗的束缚,祈祷鸽子飞过千山万水,不会忘了我。
这是江舒对自己和周维远这段感情,最坏的期待。
周维远轻轻拥住蹲在地上的江舒,拍着她的背回应道:我也很爱你。
周维远,我要诅咒你。在每一次醉酒跟真心话的时候,都会想起我。江舒扶着门框,断断续续地换着气说道。
嗯。周维远被江舒突如其来的稚嫩行为逗笑了,他顺着江舒的语调继续说,但我可不止这些时候会想你。
江舒用力捶了捶周维远宽厚的背,嘟囔道: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