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队穿传统的红金色制服开路,这一场世纪婚礼的主角,威尔士王子夫妇坐敞篷四轮马车由他们窗下经过。无数人在数天前露营在街道两边,为他们欢呼,抛洒玫瑰花瓣和彩带。戴安娜伸出手致意,二十岁女孩的笑容纯真腼腆。
“下回查尔斯来探望我们,我一定给戴妃穿上白婚纱迎接他。”
维恩听见此话,笑得后仰。
“王妃确实美丽,我喜欢她的古典婚纱,特别是蕾丝镶边的敞袖。”
维恩的手在她后背游曳,“阿若。”
她回头望他。
“你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
“不行,不适合。我没有高挑的身材,那种膨松型的婚纱像棉花糖,会把我遮住看不见人。”
“你想要什么款式的?”
美若微张开口,又紧紧抿住。
“阿若?”
“我……”在他那样专注认真的目光下,美若眼里发热,“我不知道。”
“哦,我也只是想一想。”
他们立在窗前,静静看人群散去,遗下满地花瓣的街道。
钟声余韵袅袅,美若开口:“维恩,你想娶我吗?”
他摇头,“应该知足,不能像孩子一样,口中含一颗糖,还在奢望整个糖罐,现在已经是幸福。阿若,我的身体是事实,我不掩饰也不逃避,那一天终将面对,那天留给你的,应该是快乐,而不是伤痛。”
“维恩,你娶我吧。”
他表情震惊,美若笑着迎向他。“生命何其短暂,将每一天过好,才对着住自己。我一向忠于自我,懂得什么对自己最好最合适。维恩,你该向我学习。”
他讷讷无言。
“哪有十全十美呢?即使哪一天你真的消失了,留给我的绝不可能全部是伤痛,一定是快乐更多。”
维恩嗫嚅:“阿若。我不知道,我要想想,认真想想。”
八三年十月,美若浑浑噩噩地,由考试院出来,脑子里来回播放着考试委员会两个考官最后一句话。她抱紧维恩,脸伏在他肩胛骨上,维恩忐忑:“阿若?不通过?”
她扬起脸,使劲摇头,脸上泪渍纵横,却在笑。
“不行,我要去找洗手间,答辩前喝了太多咖啡。还要回系里,导师在等我。”
维恩放下心来,“阿若,我知道你行。”他用力抱一抱她才放手,“去吧,我等你。”
她和导师同学喝了太多酒,回家后摔倒大床上开始昏睡。
半夜醒来,推开戴妃,发现鞋子已被维恩取下,床头有杯水。
喝水时依稀听见乐声,门外有火光摇曳,美若趿鞋开门。
一排蜡烛在门前,直到楼梯口,她循着黑暗中的火光一路走,大提琴演奏的巴赫也愈加清晰,每一个颤音都像感情深沉的心拨动的弦。
她听了会,拾级而下。
维恩站在起居室里,几上有一大捧温室玫瑰。他正在点燃一支蜡烛,看见她,维恩尴尬:“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已经醒了?”
美若莞尔:“丁维恩,如果我一直睡着,你打算叫醒我?那样太不浪漫了。”她蹲下去,拨弄篮子,“还有几支?我来点。”
他蹲在她身旁,将剩下的递给她。美若点好最后一个,放在脚边,顺势坐在地上,问:“请我跳舞?”
他摇头。站起身,屈膝跪下一只腿,“阿若,我想请你嫁给我。”
美若瞬间失措,她以为他们都忘了两年前。
他掏出一只戒指盒,打开来。“阿若,你是对的。我爱你,我愿意给你我的所有。娶你,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好的事。”
美若流泪。“我……”
“嫁给我。恩赐我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明晚
☆、第五十三章
“接近八克拉,净度堪称完美。”詹俊臣火眼金睛,一扫已知价值几何,“丁维恩可算诚意十足。”
美若把玩指间的戒指。
“确定嫁他?”
她点头。
“我收藏有一颗八克拉蓝钻,已有十年。”他低沉的声音含有魅惑的味道,“美若。”
她笑:“不要做无用功诱惑我。”
詹俊臣莞尔,起身伸出手来,“我们去用晚餐。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简单的就好。”
他们在肯辛顿屋顶花园餐厅用饭,美若小口品尝鱼子酱啫喱,上面覆一层椰菜果冻。她动作小心,尽量不破坏灰黑色与鲜绿的层次感。
詹俊臣欣赏她猫一般满足的表情,失笑道:“美若,你吃着五百磅一盎司的博雷戈鱼子酱,有什么资格谈简单?”
“我只是沾光,毕竟十一道菜的大餐机会少有。等毕业典礼结束,和维恩公证后,要找工作要回伦敦,三百磅周薪的起薪只能应付基本生活。”
“丁维恩怎么说?总不能婚后住在你肯辛顿那间小公寓。”
“这实在无奈,我是希望能两人生活,但他需要护理和佣人。将来怎么安排,他正在和丁爷爷讨论。”
“那你打算和我讨论什么?”
“我希望你做女方的主婚人。”
“要我牵着你的手,带你走向丁维恩,将你交给他?”他停顿数秒,眼见美若脸上浮起明显的失望,詹俊臣绽开笑容,“好吧,虽然很挑战我的承受力。”
美若松一口气,“谢谢你,没有附带条件。不然我要转而请求导师。”
“我们是家人。詹家人。”
“我会记得这个。但是,小舅,即使结婚,我和维恩都不可能涉足丁家的生意。假如你想把生意触角通过丁家伸及香港,我和维恩不是好选择。”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利用女人美色的习惯。女人的心,一旦沾染了功利世俗,就像一颗有裂纹的蓝钻,颜色再稀有也毫无价值。”
美若停下刀叉。
他的目光徘徊在她唇上,“这个样子的你最美丽,眼里像有万千话语……”低回婉转的,最后凝为一声轻叹。
詹俊臣在车上握住美若的手,美若想挣脱,随即任由他握住,十指交错。
他垂下眼,道:“像那一次度假的感觉,你一只手被我牵着,一只手扶着帽子,凉鞋上沾了葡萄园的泥土,风卷了裙摆,裹在我腿上。”
“阿妈曾说,求人时身段要软。”美若举起他的手,“你看,我多功利世俗。”
他嗤一声,放开她。“丁维恩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美若点头。
“不用担心,丁家想由航运发展到陆地,需要大笔融资,银行也不可能关门不做生意,这种互利关系短期内不会改变。你是詹家人,丁家不会愚蠢到拒绝你。相反,该考虑的是,你简单婚礼的要求未必能实现。丁家是个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