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电话的时候,沉山月把平板随手摆在枕边,接过她手上毛巾,擦拭尾部湿发,动作很轻,也不关心她聊什么。
她用吹?机只喜欢吹到半干,然后拿毛巾慢慢擦干。
沉山月当然了解她这个习惯,她们滚过很多次床单,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也许甚至比她真正意义上的伴侣还要熟悉。但她们从未提起过这个话题。
都是成年人,有道德感,但不那么浓厚的成年人,有些事心照不宣,这也是一种默契,床伴的默契。
沉山月伸手顺了顺祝?愉的头发,确认没有漏网的湿处,晃悠悠进浴室把毛巾挂好,再走出来,就看到祝?愉躺在大床正中间,棉被笼罩着她。
她摊开手问:“我睡哪?”
临睡前的祝?愉唇?仿佛含在一块,说话间有不自觉的娇态:“睡你房间啊。”
这是祝青愉的房间。晚宴时干柴烈火,随手拿了两人手中的一张房卡就进?,沉山月的在过道另一头。
“噢。”
沉山月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也不多做言语上的纠缠,径直走到床边,左腿膝盖跪上去,另一条腿以此为支撑翻在祝?愉身侧。
她跨坐在她小腹上方俯视她。
祝?愉往后一缩,心有余悸地摇头:“别来了,我真没力气了,明天我还想起床。”
沉山月失笑:“难道不是我在出力?”
身下的人理直气壮:“我也有喊的啊,喊不要力的啊。”
沉山月开始解浴袍带子:“那就捂着嘴,给你省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祝?愉默默挪了挪:“好了好了,你睡这边。”
沉山月停下动作,侧躺回刚才躺着的位置,从枕边摸出平板,接着回邮件。
祝?愉垫了两个枕头在脑袋底下,听着电视背景音,渐渐迷糊,眼皮子打架。
她侧过去看她,把平板轻放到手边柜子,缓慢抽出最顶上那个枕头。
“唔......”
祝?愉感觉到动作,像个蛋糕卷一样往下滑,嘴里含糊不清。
“好了,睡觉了。”沉山月熟练地给她调整睡姿。
祝?愉不咕哝了,今夜纵欲过度,有助于入眠。
沉山月把屋子里所有亮着光的东?都关掉,仰躺在床上,耳边是祝?愉平稳的呼吸声。
她在心里倒数。
五。
四。
叁。
二。
一。
轻微的摩擦声传来,祝?愉果然又把腿搭在她身上,手隔着被子放在她腰部。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这只树袋熊把她当树。
在黑夜里眨了眨眼睛,微微打个哈欠,像是被祝?愉的好眠感染,也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两个职场狐狸已经光鲜亮丽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各自忙碌。
候机大厅里,沉山月把手里咖啡喝到半,平静无波的等候时间止步于一通来自王定的电话。
王定,集团副总之一,另一位集团副总王宁同父异母的弟弟,披着现代公司架构皮囊的家天下企业就是这样。
沉山月和这个年长自己两岁的表兄弟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王定是个被家境打造出来的典型精英,这样的人都带着或者自知或者假装不自知的傲气和狂妄。
沉山月也有自己的傲骨,只要工作方向上没有明显分歧,和王定共事还是较为愉快的体验,尤其是在近期的关键档口,关键的王氏董事长王长民准备提前退休的档口。
数十年如一日的工作狂竟然要退休,那他的商业帝国将会留给谁?
沉山月明智选择中立,她不是解缙,没必要在永乐皇帝跟前蹦跶,就算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也不该是她。
虽然因为亲缘关系、部门位置和个人情感等因素,她早就被认为是王定那边坚定的太子党,但她本人从未明确表态。
“你还在隔壁考察?”沉山月问。
“我周末回来,”王定语速听起来有一点快,“你的部门最近有得忙活了。”
“王总给我带了什么值得加班的好消息?”
“不是我,是王宁。”王定说得有些阴阳怪气。
集团太子提到了同父异母的姐姐,闲云野鹤如在外摸鱼的沉山月,原本靠在按摩椅上的脊背也不禁微微挺直。
王宁之前一直在海外,最近才回国,人人都盯着这位公主的动向。
王定接着说道:“她和董事会提议,对用户系统进行更新换代。”
沉山月一时间没有领会王定的意思:“她希望技术这边更新系统?”
王定的声音沉下来:“不,她的重点不在于更新,而是换代。她要换掉这个系统,和新的软件公司签订开发合同。”
王氏的主要业务有两大方向,实业和互联网。王定深耕实业,看似与此毫无干系,但是他那边的客户信息最终要接入的端口在集团系统,王宁如果成功插手,既能迅速提高在集团内的话语权,又能顺理成章地接触王定手下的业务。难怪王定着急,如芒刺背。
“已经过会决议了?”沉山月抓住关键点追问。
“还没有,只是提案。”王定听上去有些无奈,“可是你也知道,我爸有很大的决定权。”
虎老余威在,王长民从不放松他对王氏的掌控。
沉山月反客为主:“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管这一块,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如果新系统提上日程,你们部门暂时就成了鸡肋。”
沉山月冷静地回:“我知道。”
半个月以前,技术部门一把手换人,空降的正是沉山月。作出人事决定的是董事会,但谁不知道,这取决于幕后那双苍老又精明的眼睛。
“但是想实行新系统,必须要原来的技术部门跟进。”
“你的意思是……”
“所以项目方案一定会发到你那里。”王定说道,“如果不能阻止,至少要保证不是王宁那边拿下新系统的开发。”
沉山月模棱两可地答了声“嗯”,想了想又道:“事先说好,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这是她和王定数次联手依然若即若离的默契,她不是提线木偶。
王定也懂得不能以人情胁迫沉山月太多,当即道:“我明白,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最终结果对集团有利,就对我们有利。”
沉山月内心无声笑了一下,王定的官腔是越来越熟练。
“好,我这边还没动静,要是有什么,再联系。”
挂断电话后,袁新从远处端着咖啡走过来,提醒她:“沉经理,总裁办那边通知,后天有个项目会要咱们部门列席。”
“嗯,我看到了。”
沉山月点头,有王定的通风报信,她已经提前知道这个会的真正用意。
她交代袁新:“到时候你也去,再带两个高级工程师。”
她本来想倚重袁新为麾下大将,做过一番背景调查后真相揭晓,袁新两年前在海外进修,一年后回国,主管签字那一栏就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王宁。若非沉山月平调空降,以袁新的技术水平,本可以破格提拔。算起来,沉山月还无意中阻碍了人家的升职路。
截止目前,袁新没有在工作上表现出明显的对抗倾向,她肯做个称职的副手,沉山月也愿意与她相安无事。
袁新回她:“好的。”
“对了,这个项目关系到新系统开发,你做个方案准备一下。”沉山月说话的同时观察着袁新的神色,“咱们说开一点,我这个位置,本来是你的。”
袁新有一点儿慌张:“沉经理……”
“哎,别扭捏,我说实话。”沉山月混不吝的姿态反倒让袁新逐渐安心下来,“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我也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如果这件事处理得好,你会得到你应有的位置。”
很好,沉山月一边忽悠人一边腹诽,给下属画大饼这门手艺没有因为调岗而生疏。
她是平级调动不假,中央大员改任地方诸侯,又像吏部天官换到工部去治河,但她肩负任务,是块任劳任怨的砖,不会在这位置上待得太久,总会搬到下一个空位。既然如此,顺水推舟,做个许诺,何乐而不为?
袁新沉默片刻,点点头。
沉山月心想,这大概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她当然不是君子,袁新是。
脑海里想到君不君子的话题,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和祝青愉的君子之约。
早上出门溜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问祝青愉,昨晚服务评价怎么样。
祝青愉当时在给胸前的痕迹遮瑕,相当冷酷。
“还行。”
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各取所需,这就是她们当初的君子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