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寡妇见他发呆,忙伸手到他面前晃了几下,杨敬轩回过了神,压下腹中各种滋味,用族长该有的冷静语调问:“婶子知道那男人是谁?”见石寡妇的表情随了自己这问话仿佛变得诡异,忽然有点紧张。
石寡妇抬眼扫了圈四周,因她家院子门是开着的,现在门口偶尔还有一两个人过,自己闪到了椿树后,招手让杨敬轩也过来些,这才压低了声说:“是个货郎!”
杨敬轩大感意外。想起从前黄二皮的婆娘就是跟货郎跑了,现在老杨家的这个春娇,怎么也是和货郎搭到了一块儿?
石寡妇不再卖关子,继续报告自己细心观察后的心得。以前苦于知道了秘密却不能与人探讨,现在终于可以不用憋在心里,感觉极好。于是说:“杨大人,以前阿娇跟我说这事时呢,也就只提了这么点,我再问,她怕羞死咬着不开口,我也就没盯着问了。咱们村隔三差五就有货郎挑了担子来,远的近的胖的瘦的都有,总共不下五六个,到底是哪个呢?我有段时日闲着没事时随便留意了下。有三个年纪大得能当她爹,估摸着不是,还有两个年纪是少,但我趁了买针头线脑的当儿打听了几句,说是娶亲过的,自然也不是。所以就剩最后一个,我晓得他名叫李果儿,今年二十三,是过去几十里外西林村人。以前订过门亲,只那姑娘没过门就得暴病死了,女家就说他克妻,他家又穷,所以一直就这么拖了下来。这个李果儿不但年纪和阿娇相配,人长得也浓眉大眼,我特意寻他说了几回话,觉着人确实也忠厚,不似有些走街串巷的那样油头滑脑。且正巧了,我前天就远远看见那李果儿把担子停在阿娇家门口,阿娇还出来和他说了一会儿子的话,俩人都笑得是脸上跟抹了蜜似的。你说,除了他还有谁?杨大人你现在提起这茬,这真的太好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阿娇说道说道,怎么想个法子让他俩过了明面儿,早点把事儿办了……”
石寡妇兀自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杨敬轩却心情愈发败坏,也不想再听下去了,随口应了几句推说日后再说,抬脚便离开了。晚上自己一人继续蹲在房顶上修顶的时候,石寡妇的话一直就跟碌碡似的在心里碾来碾去。
她既然已经有了看对眼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寻到自己要他帮着找个男人嫁了?莫非是她怕那个货郎以后要是知道她和自己曾在土地庙过了一夜会嫌弃,心里生自己的气,这才忍不住找了过来质问?再往深一层想,她其实是不是就是想让自己帮她和那个货郎成就好事,只是脸皮薄不好开口,这才迂回曲折地答应让自己给她找男人,等时机合适了,再趁机开口说她和那个货郎的事儿?
杨敬轩越想越觉有道理,抬眼看了下村口她家那方向,心情忽然坏到了极点,房顶也不想修了,跳下来牵了草炮出去,绕着桃花村外的田地慢慢遛了一大圈,经过她家那几亩地的时候,见边上河川水流潺潺,随别人一道在地里改种下去的包谷已经抽出了嫩苗,等秋天收了,就又好种下麦种了。
杨敬轩遛马遛到很迟,直到胸中郁气消了些,才牵马往村庄回去。回去的时候,脚便似被根绳拴住似的,舍了回家的近路,竟又绕一大圈从林娇家附近的村口过。上了那座石桥,远望见她家和周围都黑漆漆一片,这辰点,除了他还在外瞎逛,人早睡下去了。怔怔立了片刻,一阵凉风吹过,整个人脑子忽然清楚了过来。
杨敬轩啊杨敬轩啊,你这是怎么了?既然答应了要帮她找个男人,现在这么快就有人了,这不正是件大好事?还在这里想来想去想什么?她可是你的侄媳,你应该为她高兴,照自己先前答应的话,叫他俩早点成事才对。
杨敬轩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了几遍,终于觉得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再不看她家方向了,牵了马就下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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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娇当初对石寡妇说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彻底打消掉她对自己的怀疑。后来过去这么久,自己早忘了个精光,哪里还想得到说者无意听者留心,石寡妇居然还一直念念不忘,甚至已经锁定了可疑对象?她前几天确实也招了货郎李果儿过来。因为上次大水,家里针线篮和蒸笼等一些小物件被冲没了要补。县城铺子里自然有卖,但价钱贵,货郎挑来卖的质量和铺子里差不多,价钱却便宜许多。自己还不是有钱人,铜板能省几个是几个,所以上次看见李果儿挑着担子出村的时候,就招手让他过来想买。不想现货刚被别人买走。李果儿年岁轻,又没娶妻,早留意到了林娇,心中难免存了爱慕之意。见她要向自己买东西,自然喜出望外,答应过两天就她要的东西都送来,绝对物美价廉。
今天不用送能武去医馆,所以林娇约李果儿的就是今天。一早去了下地里,见包谷已经抽了苗,随意拔了下草就回了家等着。
搬到县城里的事渐渐已经有了眉目。林娇打听到城南有家原本开了个脚店的人因为老家出了大事要回,脚店因为地段偏了,平时生意也不过勉强维持,所以想脱手转掉。林娇随牙人过去一道看了下,见那里地方确实稍偏,不是当街的门面,而且破旧邋遢,进去就一股异味。但门面却还过得去,楼上统共隔出大大小小十来个房间,下面是几十张统铺,还带了个院子。要是盘了下来装修一下用心经营,再拉上衙门里杨敬轩这面大旗,招徕那些出门在外但求平安的马帮骡队客人,林娇觉得还是有奔头的。所以初步定了下来。那牙人和卖家起先见她是个年轻女人,难免存了些轻视之心。等见她处处精明,又晓得杨敬轩是她族叔,隔几天就见一回面的,顿时打起精神认真对付。别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只对方死咬要一百两银子,那可是十几亩上好河川田的价,林娇想再压压,没应下来,只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按照县城里如今的地价,那脚店确实差不多值这个钱。但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有钱人不会看上这样一间破脚店,没钱的人更不会去盘,所以林娇笃定自己应该没什么有力的竞争对手。看那卖家似乎也急等着用钱的样子,再拖些日子,他等不住了,自然就会松口。
她已经想好了,等盘下那家店,就去找石寡妇,请她帮忙找个人种自家那三亩地,收成按比例分。因为那地好,愿意接的人肯定不难找。然后装修好脚店了,就和能武一道搬进县城。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只要拉杨敬轩多出入几趟,有他这个叔罩着,估计也不敢有人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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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敬轩昨晚回去后,在炕上睁眼仰卧许久才睡去。今天把族里一些平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