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发生了事情她都记不真切了,她不敢把李边泰的衣服丢掉,而是躲着所有人把他们洗干净迭起来,藏在了办公室一角属于她的储物柜里。
每次打开柜子,看见那套男人的衣物霍柔都会呼吸一滞,然后用别的什么东西把它怼进柜子的最深处——就算它已经藏得够深,她依旧觉得这一切无处可藏。
她做错了,一发不可收拾,明知不过一场俄罗斯轮赌,注定惨烈,脑子却理不清这个理儿,叫嚣着要再来一瓶。
从开城回来已经一周过去,霍柔强迫自己再次回归平凡的日常。但她做得并不好。
一天再一天,她整晚瞪大双眼辗转反侧。闹钟将她扯出一夜又一夜的噩梦,她惊慌地从空洞的睡眠中醒来,汲取甘泉一般亲吻着丈夫温情的脸,她惭愧地接受方时宇细细的回吻。她的丈夫温情地爱抚她的每寸肌肤,亲昵地劝她多睡一会儿,弯弯的眼睛倒映的全是她憔悴的面孔。
丈夫越是体贴,她的心越是刀割般地疼。
有些东西已经变了。钟摆左右荡着,既定的轨迹承刻了一分一秒的剧变。她装作平日里小女人的模样,身心依顺着丈夫,但每个处于爱意的动作却在她心头灼烧,令她心悸不止。
微不可查的变化之下,她的外壳簌簌地掉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丑恶的内里逐步显露。
她还能期待什么呢?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霍柔面无表情地离开家门,坐上早班地铁,打门禁卡,坐上电梯,找到工位坐下。这便是她日复一日的规程,她随手点开邮箱查看信件,这是她每天做的第一件事。
点开。惊骇!
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她颤抖地移动光标,屏息凝视,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混在客户的回函中,黑色宋体四号字,写着她最低贱的秘密。
电脑的蓝光映在眸中,她反复将这十几个字一个个咬牙吞了下去。
【[禁]小秘书霍柔和总监李边泰的甜蜜[心]奸情[滑稽]】
她几乎读不懂这些汉字,哄地一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倾塌。不受主观意识控制的手鬼使神差地刚要点开,办公室门口传来几声问好声打断了她下一步动作。
“前辈!早好啊~”
霍柔手腕一飞,极快地关上了网页,悻悻地望向来人。简哲一如往常阳光地笑着,双手直挥向她打招呼。
扯了扯嘴角,霍柔强迫自己对上简哲友善的笑眼:“你也早。”
眼前这个眉眼皆笑的男人,她最近一直在关注简哲的举止,霍柔知道简哲不可能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也确定自己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常,但每次看见他,她的心虚得不行。
霍柔嘴上草草应下,而脑子里仍是那封骇人的邮件,巨大的冲击将她焊在原地,无法妥善地控制脸上的表情,各种可能性纷乱地涌入。
黑客勒索?同事威胁?针孔摄像头偷拍?
甚至这封邮件可能是群发的……
“前辈?你脸色有点差呢,不会是又没吃早饭?”简哲的座位在霍柔斜后方,他长腿一迈,避开办公桌下杂乱的文件坐下,随意地问了一句。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下意识地回答了句没事,发出的声音又浑又哑,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简哲察觉到了霍柔喑哑的嗓子,很是关切地转过身盯瞧,发现对方像被钉在椅子上一般僵直地呆呆愣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放的是一张小狗屏保。
他眼尾一松,干脆起身向霍柔走去,大手轻敲她的发顶,懒懒道:“前、辈、不、要——发呆啦!”
简哲的嗓音不小,惹得附近几个女同事笑出了声,办公室早就习惯他小孩儿般的拖音,就算李边泰提醒过几次,简哲毫无要改的意思。
“......嗯?”霍柔并没有发愣,只不过大脑过载运作,肢体和面部肌肉已经无暇操控。
她尴尬地笑笑,拍掉简哲的手,镇定地打开昨天处理好的表单,上面记录了今天要跑的几家店。
“我没事啊。今天我们一起跑客户,午饭要在外面吃,你记得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好,下午可能直接从外头结束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认真,掺了一丝心虚。
“欸——好吧,我们又要出去挨冻了。
”
等男人重新开始敲击键盘,霍柔默默叹了口气。她根本无心工作,仰起脖子偷偷环视着办公室。不知不觉营销部的员工都到齐了,总监室的灯也是亮着的。
人声与电子声此起彼伏,氛围如白噪音一般平静。炸弹并没有引爆。她说不上安心,或许更添几分焦虑。
霍柔并没有打开那封邮件,一是出于万全考虑,有可能只是一封钓鱼邮件,对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封邮件只是引她上钩的诱饵;二是她无法一个人处理这件事情,她需要先和李边泰商讨一番。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难以直视那露骨而诚实的标题,索性利落地将邮件处理掉。
对于她来说,这不比拆炸弹轻松多少。
她必须冷静地处理这封邮件,千万不可有丝毫的闪失,她并没有确认邮件里的内容,万一——
霍柔咬紧下唇,她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继续查看邮箱里的工作邮件,敲起键盘一封封回复。
万全之策是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她调出了工作安排表,满满当当的时间表以一种奇怪地方式让她的内心安稳了些许;她会一切照常,让人抓不住把柄地完成该做的工作,在这之后她会再做打算。
霍柔抬眼望向总监室,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