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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兄妹骨科) - 第11章

    11、
    程朝在这年的暑假开始抽条,身高像竹笋拔节似的,很快就超过了郑集英。而程夕,按虚岁算,这一年也10岁了。
    郑集英终于意识到,孩子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再亲密的兄妹也该画出界限。于是这一年的夏天,程朝和程夕分床睡了。
    郑集英收拾出一间朝北的小屋,摆上一张单人小床,再添张桌子,便成了程朝的房间,而程夕,则继续和郑集英睡。
    夏天的夜晚燥热难耐,蚊帐顶上挂着的小吊扇疯狂旋转,勉强搅动出几丝带着暑气的风。身下的凉席早就被汗水浸湿,程夕翻个身,睡衣黏在后背上,刚刚躺过的地方蒸腾起一片潮湿的热气。她往外面挪了挪,脸贴在靠床沿一侧的凉席上,仅存的凉意很快被灼热的脸颊吸走。
    热,烦躁,睡不着。
    程夕坐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由得羡慕起郑集英,外婆居然能睡得这么香。
    夜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飞蛾或是什么不知名的虫子撞到玻璃的声音。她忽然想,不知道哥哥睡着没有?
    程夕拨开蚊帐,悄悄地下了床。
    穿过客厅,就是程朝的小房间。她怕弄出动静,拖鞋也没穿,踮着脚走过去。脚丫子也沁出了汗,抬脚时总是发出像揭起胶带似的沉闷声响,她不由得把动作放得更轻。
    程朝的房门不仅没关,甚至还虚掩着,似乎在等着程夕不请自来。台式风扇摇着头,为程夕的开门声打了掩护。
    程朝的床靠着窗户,透过窗外的月光,程夕看到薄被下高高隆起的一团,还有微弱的光芒溢出来。
    她悄声站到床边,出其不意地掀开被子,手电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还没来得及和程朝的视线对上,就听到“啪”一声,是书合上的声音。紧接着,手电的开关被推到底,一室陷入幽暗。
    “哥……”话几乎还没出口,程朝一把拽下程夕,将她压到身下,抬手捂住她的嘴。Ⓟōzнaiшu.ìnfō(pozhaiwu.info)
    “嘘!”
    风扇吹出的风从额发吹到小腿,又从小腿吹回额发。程夕一路小心翼翼地过来,却被程朝剧烈的反应搅得心砰砰直跳。
    夜晚的云行如流水,月色明明灭灭,衬得程朝的眼睛也忽明忽暗。
    “你干嘛?”他压低了声音问。
    “呜呜”,程夕的嘴巴还被捂住,他松开手,掌心里一片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她呼吸时带出的水气。
    “你偷看小说!”
    “嘘!小声点!”
    “你偷看小说!”于是程夕又小声地说了一遍。
    程朝翻身躺平,倔强地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我在客厅都看到手电的光了,你还说没有?”
    “这么亮?”
    “嗯!”程夕故意骗他,以报雪糕之仇。
    程朝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下次要把手电的光调暗一些。他见程夕也不说话,便问道:“你怎么还不睡觉?”
    “热死了,我睡不着。哥哥,还是你房间好,有一台大风扇。”
    程夕一边说着,一边撑起胳膊趴在床上看程朝,一副另有所图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
    “哥哥~”程夕抱住他一边的胳膊蹭了蹭,“你让我睡外面吹会儿风吧。”
    程朝无奈,往里挪了挪。程夕也不起身,直接从他身上滚了过去。她虽然偏瘦,但也是几十斤的重量了,被这么碾过去,程朝觉得五脏六腑都重组了一遍。
    “程夕!”
    她嘿嘿一笑,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扯着程朝的一条胳膊垫在脖子下,又抬起双腿搭到他肚子上,俨然把他当作了靠枕。
    风扇继续摇着头,像江水的波纹,一浪接着一浪。两人的呼吸随着它摇头的频率逐渐变得舒缓。夜已经很深了,连一心扑向光的飞蛾都停歇下来。
    程夕依旧全无睡意,睁眼盯着黑洞洞的屋顶。
    “哥哥。”
    “又干什么?”
    “你刚刚在看什么书?”
    “没看什么。”
    “你给我讲讲书里的故事吧。”
    “我没看书。”
    “那你讲个别的。”
    “白雪公主还是小红帽?”
    “我才不要听这两个,我要听你刚刚看的故事。”
    “我刚刚没看书。”
    “你到底讲不讲?”
    程朝叹了口气,浅浅地清了下嗓子。
    “从前天上有两个太阳,一个是朝阳,一个是夕阳……”
    程夕一手拍在他的肚子上:“你骗人,没有这个故事。”
    “那你要不要听?”
    “……要。”
    “朝阳在东边,夕阳在西边。朝阳早晨出来,夕阳傍晚出来。有一天,一个小孩问,朝阳和夕阳,你们能同时出现在一片天空里吗?它们想了想说,确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程夕听起来比故事里的小孩还想知道答案。
    程朝憋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做、梦。”
    程夕早该想到他没什么好话,气得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程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双手,又侧过身,将她的双腿夹到自己腿间,程夕手脚挣扎不得,隔着睡衣一口咬在他胸前。
    “嘶——程夕!你属狗的吗?”程朝松开她的手,扯着她的后颈拉开些距离。
    “我属兔的!”程夕松口,她还没使劲,程朝就这么小题大做,“这叫兔子急了也咬人,谁让你捉弄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睡觉睡觉,不闹了。”
    程夕不理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气鼓鼓地背对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睡意终于袭来。程夕在陷入沉睡前,还是忍不住问:“哥哥,真的不能同时看到朝阳和夕阳吗?”
    “当然不可能了,要是它们一起出现,那岂不是要世界末日了?”程朝轻轻拍拍她的背,“别想了,快睡吧。”
    程夕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漂浮在茫茫海面之上,橘黄色的太阳在眼前缓缓落下,悬于地平线尽头,但下一秒又缓缓升起,成为初生的太阳。
    是夕阳,也是朝阳。
    哥哥,谁说它们不能同时出现在一片天空中?
    她激动地拽着程朝的胳膊,使劲摇晃:“你快看,朝阳和夕阳一起出现了!”
    程朝不说话,捏捏她的鼻子又捏捏她的脸颊:“夕夕,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