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夜里,他突然从梦里醒来,觉得肚子饿,於是穿上衣服去街口的便利店买吃的。路过叔叔的房门口时,发现里面没有人。
这麽晚了,叔叔去哪儿了?
夜晚的伦敦的大街非常的暗,深夜雾气浓重,潮湿阴冷。
约翰从便利店走出来,一边啃著汉堡一边往家走。走到十字路口时,突然发现远远对面马路上,出现一道极熟悉的身影。
那是约翰看了二十多年,追随了二十多年的背影──叔叔。
叔叔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走著,步履非常的匆忙,似有什麽急事。
这种时间,叔叔是要去哪里?
约翰看著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闪过一抹极浓烈的不安。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能跟上去,可是身为警察的指责,又令他不得不迈开了脚步。
他跟踪了叔叔。
叔叔在前头走著,很快的,拐进了一条长长的黑巷子里。
黑漆漆的巷口,像一只猛兽的嘴巴。约翰站在巷口有片刻的迟疑,仿佛这样冲进去的话,他就再也回不来。
约翰最终还是进去了。
他躲在了一只巨大的垃圾桶後面,心跳急骤加速,快要冲破胸膛,那麽痛,那麽痛。
叔叔就在离垃圾桶不远的路灯下站著,和他站一起的,还有个中年男人。
那人问:boss,最近可以行动吗?
叔叔说:不可。最近警方查的太严,不可擅自行动。叫他们最近都减少活动,别轻举妄动。
“是。”
“还有,那批军火,你们尽快把它处理掉。”
“是。”
“该灭口的就灭口,做的干净些。”
“是。”
“就这样吧。最近没事的话,就别联系我。警方查的太严。”
“我明白了,boss。”
那人转身欲走,忽地,整个人朝前一倾,左腿膝盖中了一枪。
二人立刻回头,却见约翰不知何时跳了出来,手持枪支,脸白如纸,喃喃质问:
“为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是你?”
叔叔看见是他,起先是有点惊愕,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也从身上摸出了手枪,以闪电之速崩了手下的脑袋。
叔叔吹了吹枪口。
“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为什麽?”约翰的大脑轰隆隆的,全身发冷,拿著手枪的手抖得非常厉害。
叔叔说:“为了活的更好。”
约翰不理解他的话,眼神里露出极度的茫然。
叔叔笑了一下,就好像从前一样,温柔有耐性的给小木偶解答所有的“为什麽”。“小约翰,告诉我,当警察一年可以拿到多少钱?”
警察的薪水并不高,拼了命的,一年不过几万英镑。
“5万英镑。”
“那麽,你知道我走私一批货可以拿多少钱?”叔叔伸出了五个手指头,“500万欧元。”
约翰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就为了钱?”
“是。”叔叔倒是坦白的很爽快,“不为了钱是为了什麽?”
“就为了钱?为了钱!为了钱你就可以出卖国家,出卖你的良心?!”
“国家?良心?值多少钱?小约翰。我为了国家拼命,国家给了我什麽?”无数次的负伤,无数次的不公平,无数次的未能为力。
“你教过我,做人要正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你为什麽又要这样!”约翰已经哭得不像话,信仰的崩塌,就像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一直追随著的光,到头来,却是最最黑暗的东西。
叔叔讥讽的笑了:“你知道我是怎样升职的吗?”
“?”
“几年前,有一对年轻的科学家,他们为了阻止国家搞生化武器,而遭受到了国家的阻击。当时负责那案子的人就是我,我的上司对我说,如果我把这案子了了,就让我升职。”
“所以,你做了?”约翰的声音已经颤得不行。
“是的。”叔叔点点头,“为什麽不做呢?我在警察局里打拼了那麽多年,还只是个冲在最前线的小警官。但是,那件案子,就使我连跳四级。这是别人做多少年都做不来的?只需要动动手,掩盖一下真相而已。这就是欲望。”作为一个平庸之辈的最简单的欲望。想往上攀爬,想拥有更大的权利,想有更多的财富。那麽,良心值几毛钱呢?
小小的警察,在警局里,日复一日的做著没命的事,没有背景没有後台,就凭自己一双手,根本无法升职。无法升职,一身才华也就无法施展。
就算偶尔破了大案子,到最後,流血的是自己,受赏的却是上司。
“那为什麽你又要收养那对科学家的孩子?”
“啊,大概是兴趣吧。”叔叔满不在乎的摊摊手,“没想到那孩子长大後,却做了警察。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叔叔。”约翰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说,“其实很久之前,我想叫你一声父亲的。因为这些年来,你对我来说,就像父亲一样的存在。养育我,教导我,甚至告诉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叔叔看著他的手枪:“既然这样,你就把手枪放下,当做什麽事都没发生过。这样才能报答我对你的恩情。”
“不可能。”约翰拒绝。
叔叔皱了皱眉:“别死心眼,小约翰。倘若你这次放过我,我会考虑为你升职。”
“不可能。”
叔叔的眉头蹙的更紧:“据我所知,你现在的上司既没用脾气又坏,还警察骂你。”
“那又怎样?”
“难道你能够忍受年复一年看著那些平庸之辈爬到你头上去,既不怨恨也无挫折感吗?”
约翰哭了出来,在他哭出声的那一刻,枪响了
“我能。作为一名警察,要为自己的天职而活!”
所以,这一次,他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天职而活。他必须要叔叔接受审判。
砰!
枪响了,打飞了叔叔手中的枪。
砰!
又一枪,打中了叔叔的心脏。
不远处,警笛响起。方才在垃圾桶後面报的警,已经赶来了。
警察抬走了叔叔的尸体,清理了现场,做了笔录。
幕布渐渐的落下了。
影片接近尾声。
小木偶跪在地上,头颅,四肢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