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人没有回应,不吭不响,齐茵抬头看好友,一滴液体掉落在脸颊上,她茫茫然抹去,接着,像被打开的水龙头一样,越来越多的水珠沾湿她的脸。
她终於意识到,小晴在掉眼泪。
……为什麽要哭呢?
“对…对不起…小茵,对不起……”
为什麽跟她道歉?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哥哥他……”
“小茵,你开心点,孟斯扬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回到人间作恶了。”
刚才那抹男声再次插入,吐出的真相却异常残忍。
‘魂飞魄散’?再也无法重返人间?哥哥他的魂魄…消失了?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心脏仿佛被尖刀划伤,瞬间巨疼不已,痛得难以抑制。泪水夺眶而出,汹涌的,猛烈的……
“小茵……”
“不要碰我!”挥开对方的手,撕心裂肺的悲痛转变为强烈的愤怒和恨意。
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男人,他千方百计地算计拆散她与孟斯扬!
他害死了哥哥!
这个凶手!歹毒的男人!
她恨他!
她要杀了他,为哥哥报仇!
齐茵彻底失去理智,疯了一般向严昊扑去,两只手紧紧地扼住对方的脖子。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茵,住手!快住手!”
“齐茵,你冷静点,快放开!”
要杀死他,把他杀死!都是这个人害的,害得哥哥自此以後都不能陪伴在她身边,害得她肚里的孩子还未出生便没有父亲再也感受不到父爱,害得她永远失去了她的至爱…她要杀了他!
眼看严昊的脸色由通红变青白,似乎喘不过气来,口中溢出破碎的听不清的言语,这个人…就快要死了……
报复的快感升起,她的心中却相当空虚。
哥哥,哥哥…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报仇,我为你……
意识忽然断线,身子一软,她整个人赫然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听见了声音,有男的,有女的,低沈的,激动的,细声细语…混在一块,嘈杂难辨。睁眼扫视周围的环境,墙壁、天花板,都白茫茫的,药水味相当刺鼻,萦绕在鼻间,很难闻。
她在…医院吗?
“…你刚刚有听到医生说的话吗?她的肚里怀了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这是,小晴的声音。连带的,还有脚步声……
对了,孩子。她的孩子没事吧?
浑身乏力,想抬手也很困难。
“小晴,你冷静点,我知道这件事非常诡异。照理说孟哥死了四个月有了,齐茵怀的难不成是…鬼种?”这是…曲然。
“不,不可能,一定有哪里搞错了,人和鬼怎麽会……”
“俗话不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连孟哥的鬼魂都见到了,还有什麽不可能发生?”
“阿然,你说到底该怎麽办?要通知伯父伯母吗?可是,怎麽跟他们提孩子的事,还有,小茵她知道吗?我担心,她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在那之前……”
“不要通知她的父母。”…严昊!“让她做流产吧,待会儿我去问下医生,绝不能让那孩子……”
“你在说什麽!那是个小生命,我们无权剥夺他生存的权利。而且,小茵不一定想……”
“难道你要她生下强暴者的孩子?!还是个鬼!生出来的根本是个怪物,说不定还会靠吸取人的阳气生存下去。到时我们能担得起责任吗!总之,小茵的事交给我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够了!…不用你来,我和曲然会照顾她的。小茵她恨你,恨之入骨,她想杀死你……”
悲伤的哭泣回荡在病房内。“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感觉自己成了杀人凶手,杀死了斯扬学长……”
“你胡说什麽!那是鬼,而不是人。”
“但,我们好像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我以为自己是在帮小茵,帮她逃离斯扬学长的纠缠。可是,可是,小茵她,似乎爱上了斯扬学长。”
“不可能,那不是爱,那不是……”
…………
为什麽,心情如此平静?
炙热的爱也好,浓烈的悲哀也罢,就连强烈的恨意也是,全部都…消失殆尽。就好像,任何感情都不存在了,都失去了。
什麽也不剩。
真奇怪,她应该悲痛欲绝,然而,她只是静静地覆上双眼,暂停思考,也睡不着觉。听他们谈论着关於她的种种,听他们争论着,却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与她无关,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严昊在她床边倾诉爱语,小晴则不停啜泣哭求她的原谅。那些字句她仿佛都能听懂,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整夜她都没睡着,空白的脑中没有思绪,两眼注视着天花板,黑暗将她吞噬,她安静地迎接黎明的到来。
窗外温暖的阳光只让人觉得冰冷,她浑浑噩噩起身下了床,披上外套往外面走,与走廊及楼梯上稀疏的病人们擦肩而过,她走出医院。
回家吗?
也只能回去了。然而,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轻声发问,真要回到那个空荡荡的、独自一人的屋子里,面对冰冷的家具和哥哥残留过的痕迹?脚步不自觉地朝往其他方向,她清楚,她想去的地方,是……
蔚蓝广阔的大海,平静的海面上波浪一层层向前涌,齐茵出神地望着远方,内心深处毫无波澜,心如止水。
这片大海,曾经是那个男人的葬身之处,而今,而今……
齐茵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微微扯起嘴角轻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大概,是在期待能见到他,就快见到面了。
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身体的动作不受所控制,她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海中。
海水漫过脚踝,时值秋初并不太冷,被太阳照射的表面暖暖的,没过她的膝盖、腰部、胸前时,轻轻摇晃包笼着她的身子,这种感觉很舒服,令她忆起小时候母亲的怀抱。
马上,也能见面的吧。
这麽一想,她便不是那麽害怕了。
一波海浪席卷而来,打在她的脸上,潮湿而又冰凉,泪水无预警地滑落,融入深沈的大海。
来不及擦拭,又是一滴滚烫的泪珠。
“哥哥…哥哥…哥哥……”她忍俊不禁,放声大哭。
没有人听得见,也没有人会来安慰她。孟斯扬不在了,肆意捉弄她掠夺她身心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戏谑笑着而後替她擦去眼泪,再也不会有这麽一个人爱她爱得极尽疯狂甚至不顾一切。
对不起,哥哥,如果当时能察觉到自己懵懂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