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此事暂且搁置。
这以后,紫恒确实对尚烟百般宠爱:尚烟搬竹简,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一层皮,没流血,只是轻呼一声,紫恒都会立刻丢下手里的事,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还要施展灵蝶之吟替她治疗,害她直呼小题大做;他绝不让她做一点活儿,连二人一同采购食材,都要尚烟强烈抗议过,他才会勉强同意;买好东西,他大包小包抱着一堆东西,可能多到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也不会同意她帮忙拎一小份,哪怕她可以使用神力;夏季天热,只要尚烟额上有些许湿润,他就会替她扇风,一扇便是足足一个时辰……
在很多人看来,以尚烟的容貌、家世,能被如此对待,再正常不过。他们不理解,为何尚烟总能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还总是深情款款地看着紫恒。其实,她的感动程度,恰好与她童年内心受伤的程度相当。
见过父母的悲剧,白首一对一的爱情之于尚烟,太难得可贵;情人的忠贞不渝,也绝非理所应当的礼物。所以,她比谁都珍惜紫恒的温柔与专情,跟他在一起时,时时刻刻都甜言蜜语,对他赞不绝口,开口闭口便是这类告白:
“我好爱紫恒哦。”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爹娘能把你生得如此完美?”
“上课走神,差点被老师骂,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我劝你早点向我道歉,你害我满脑子都是我家玉树临风的紫恒恒!”
因此,经常说得紫恒心跳不已,心情飞上云霄,捂着泛着粉的脸颊,除了“烟烟”二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紫恒主修绘艺,和尚烟共通的课程,只有礼乐和策论。她试着选修了紫恒上的绘艺课,在课上被紫恒的表现吊起来打。
策论课则是尚烟的拿手好戏。老师简直偏爱尚烟得不得了,说她文字飘逸,行文大气,寻常人不可模仿。他还教训一个模仿尚烟的学生说:“问题是你学得来么?尚烟写,那是浑然天成。你来写,那是天外飞仙。”说罢环顾四周,无视了全班同学投向尚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写策论文,不管我布置什么题目,你们开头不是‘话说九天六界大势,神界居上’,便是‘时下盘古护佑,神界如日中天’,无不无聊?说真的,光看这开头我都觉得讨厌,还指望批了千篇文的考官把全文看下来,给你好成绩?再写这种开头,丁级拿好不送。”
全班同学一片死寂,几个不知好歹的笑了一下,被老师瞪得浑身冷汗直冒。
而在这堂课上,紫恒的策论文表现,却次次都不似在孟子山那般优异。尚烟觉得很是奇怪。分明紫恒才是她的策论文老师,何故他自己反而退步了?
但是,如此打击紫恒自信的话,她是决计不能说的。于是,在一堂策论文课上,她只能装作聊天,道:“紫恒,最近你读了什么书呀?”
紫恒道:“《佛陀耶品枫宝鉴》。”
“难怪呢。”
“怎么了?”
“这些年,你的兴趣都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了,难怪对策论文不再那么上心。”
“……策论文?”
“对啊。我记得你在孟子山写的策论文,明显糅合了《六界名相谏议书》《论魔过表》《奈落君主列传》的许多思想……这其中好多文章,都是魔界的著作诶。像这三篇,都是我最近才读的,可你居然几百年前便懂那么多,还有很多自己的观点,实是令人钦佩不已。”
紫恒脸上依然挂着柔和的笑,但握紧了手中的毛笔,关节微微发白:“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不足挂齿。”
“哪里不足挂齿了?你是文武两全,才智两绝。”尚烟笑得好开心,“真不愧是我最喜欢的人。”
这时,老师咳了一声,道:“叶尚烟,紫恒,我知道你们俩如胶似漆得很,但我的课上,不要交头接耳。”自上太学后,紫恒便在学校里也用这个名字了。
哄堂大笑中,尚烟涨红了脸,赶紧住嘴。
紫恒的脸色却始终苍白。
老师道:“方才我说到何处了?”
一名学生举手道:“老师,您说到了,东皇苍霄世子叛变失败。”
“哦,对。”老师点点头,“这是最近魔界的大事。那东皇苍霄世子,大名是‘东皇紫修’。近日,他举兵叛变,和东皇炎湃殴斗了五天六夜,废了东皇炎湃的一只眼睛、一条胳膊,却被东皇炎湃斩杀于泰罗宫中。据说,这东皇紫修死状极惨,脑浆崩裂,血肉模糊,尸首还被东皇炎湃挂在奈落城门上,杀鸡以儆猴,吓得全城百姓惊心裂胆。而且,这世子很年轻的,只和你们差不多吧,为了平定动乱,人都没了;身为东皇苍霄的唯一嫡子,想入土为安也不能。你们都看看,魔界的政治多黑暗,神界的太平多么来之不易。所以,结合此事,你们也都好好思考一番,东皇紫修叛变失败一事,与魔界历史、六界历史有何关联。回去以后,你们每人写一篇万字策论文,月底前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