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台上的嘉宾此刻就在身边,有部分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攀谈,却见显眼的男人正同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女交谈。
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望过来,苏以冬有些尴尬。
“换个地方吧,小叔。”
苏以冬微微垂着脑袋,右手放在左手肘上轻轻摩挲着。
李言深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马上要饭点。
“走吧,带你去吃饭。”
苏以冬神色有些不自然,纠结片刻后还是开口:“要把逸泽哥叫上吗?”
终是年纪尚小,她在想什么他一眼便能看穿。
长臂伸出揽住她的肩膀,“下次吧。”
又是那辆熟悉的A8L,又是熟悉的副驾驶位。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一次苏以冬沉默了许多,甚至只敢向左侧着头望向玻璃窗外。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山雨欲来的架势,苏以冬只觉得心情更加沉重。
上一次的分别说不上愉悦,心绪太过混乱,她只好冷处理。
那一次的亲吻甚至称不上是吻,只是男人的唇轻轻碰了她的唇,短暂几秒便分开,但依然给了她的内心一个巨大的冲击。
苏以冬又想起男人沉静如水的眸子,但更深处隐藏着疯狂,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又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我要回学校。”
如果假装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能否逃避某些既定的现实?
女孩儿向后退了半步,试图隐藏自己的慌张,肩膀上的包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整个包掉在地上,连带着包里的东西全部摔落出来。
难堪、不安、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苏以冬告诉自己此时不能落泪。
蹲下身子去捡掉落的东西,在将要摸到那四个早已凉透的豆沙包时,一双漂亮修长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她却觉得难堪加倍,伸手想要去夺,男人抬着手轻而易举往后一缩,让她落了空。
苏以冬甚至有点愤怒,但语气却异常冷淡:
“丢了吧。”
李言深的动作却未如她所愿,甚至将塑料袋剥离,咬了一口。
苏以冬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抢过:“又冷又脏,吃什么!”
那是苏以冬第一次敢凶他,凶完以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新房。
她如愿回到学校,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将车门关上的前一刻,也没说一句“再见”。
苏以冬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他有没有立马也驱车离去,那些都是她不愿意去思考的。
她只想躲起来,只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记。
苏以冬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去怡嘉,可是看着有些眼熟的小区,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带来了上次的小区。
“软装最近才弄好,今天算是温居宴吧。”
大概是看出了苏以冬心里的疑惑,李言深适时开口解释。
只请一个人算什么温居宴?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句。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场“温居宴”竟然是他亲自下厨。
见他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袖子的模样,苏以冬还觉得有些恍惚。
但联想到她过生日时的蛋糕,又不觉得意外。
可能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四菜一道甜品,都是她爱吃的,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苏以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面对面,一顿饭吃得极其沉默,甚至可以说有些压抑。
“我为那天的事情道歉,可能吓到你了。”见用餐用得差不多了,李言深这才开口,“但是,以冬,我不后悔说破这件事。”
果然后一句话让苏以冬瞬间惨白了脸。
沉默片刻后,苏以冬故作镇定:“饭也吃完了,我想回学校。”
见她甚至不愿直视自己,李言深站起身子,走到对面,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逃避不是办法。”
话音刚落,窗外一声惊雷,惊蛰过后的雨天常能听见雷声,接着大雨如注。
视线被窗外的疾风骤雨吸引,苏以冬甚至觉得有些泄气,她被这场暴雨困住了。
“以冬,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并不是无期限。”
苏以冬身子微微抖着,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音:
“可是,你是我小叔”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男人说的风轻云淡,但她却不这样认为。
家人呢?所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会怎么看待这段关系?
他和她以叔侄相称十九年。
“以冬,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以冬做不到撒谎,只能缓缓摇头。
“我可以追求你。”
可这根本不是追求不追求的问题!他们名义上的称呼要怎么套用“追求”这个词语?
苏以冬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叔,你放过我好吗?”
宽厚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将两旁的碎发别至耳后。
苏以冬被迫闭上双眼
微凉的唇轻轻落下,吻走她流下的泪珠。
很咸,但因为是她,好像又有点甜。
“我尝试过,以冬。不行,根本不行。我无法放开你。”
“有时候光是想想以后你会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我就嫉妒得发疯。我连逸泽能同你那么亲近我都嫉妒。”
眼前一片黑暗,伴随着雨落的嘈杂声,耳边是男人隐忍多年的倾诉。
“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好多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言深早就记不清了。
他并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正如外界所评价的那般,他仿佛一个天才,任何他用心去做的事情都能做到完美,但只有感情这件事他总是一知半解。
七岁那年他有了一个小侄子,几个月后,他的哥哥们告诉他,他又多了一个小侄女。
对此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称不上讨厌也称不上喜爱。
偶尔会因为两个孩子总是哭声震天而不得不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这样他才能安心去读自己喜爱的书籍。
后来那个被称为小侄女的孩子会发出咯咯的笑声,他总是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看她在傻笑,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在开心什么。
再后来那孩子逐渐学会说话,他的哥哥嫂嫂们见他年纪小,会逗着那孩子喊他哥哥,他想了半天才反驳道:“是小叔叔,不是哥哥。”
不知怎的,那孩子学会了哥哥,却没学会喊叔叔。
慢慢的,那孩子会说的话越来越多,粉雕玉琢的白团子,会口齿不清地同大家介绍自己:“我的名字是苏以冬。”
大家都喜欢喊她的小名“冬冬”,但只有他会因为她的自我介绍而每一次都喊她:“苏以冬。”
时间缓缓前行,她越来越活泼好动,总是问他讨要拥抱,擅长冲他撒娇,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留给他,虽然他并不爱吃甜食。
那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再看看那个总是躲在她身后的侄子,李言深突然觉得还是侄女好,侄女真是甜到了心坎里。
情感的变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兴许是她终于懂事,再也不喊他哥哥的时候。
她会在人前喊自己的侄子做哥哥,人后和他没大没小的打闹,却再也不会冲自己撒娇。
他突然觉得不爽,甚至有些生气,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心爱物品。
但他却没办法改善他和她之间的关系,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挫败。
二十二岁那年,按照学业上的计划,他出国,离开了两个孩子身边。兴许是认为他像两个孩子的半个监护人,与哥哥嫂嫂的视频通话里,总是会聊到他们的近况。
直到那一次大嫂笑谑道:“你侄子最近应该是春心萌动了,说不定等你回来以后可以喝冬冬和逸泽的喜酒。你也要加把劲找个女朋友啊!”
这一通电话怎么结束的李言深早已不记得,他只觉得大嫂的话并不好笑,甚至让他焦躁不安,恨不得立马飞回国去。
也许是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他对那个自己看顾大的孩子,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可真是个禽兽。
李言深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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