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瞎子竟然还是瞎子。
吴聿恒凑上前,抬手在周凉眼前晃了晃,见后者毫无反应,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是动手术了吗?”他幸灾乐祸,“怎么还是个瞎子啊?”
其实是有一些好转的,不然顾易也不会让周凉在医院待这么久。
比过去好的是,周凉双眼的光感增强了,有一只能辨别一些大块的色彩,但比正常人还是差远了。
“又不是施魔法。”顾易语气平淡地反驳了吴聿恒一句,“总要一步步来。”
洪医生说视神经受损萎缩后理论上是没办法恢复的,除了平日注重补充眼部营养外,只能结合中医针灸治疗,另辟蹊径。
可中医理疗是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最终效果也不敢保证,顾易并没有抱太大期待。
这个结果动手术之前她就预料到了,如今也没有多失望。
周凉更是如此,甚至面对吴聿恒的幸灾乐祸,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但顾易心里不太舒服,她很讨厌这种无处发力的被动感。
吴聿恒还火上浇油,说个没完:“顾老师你该不会被骗了吧?也许一开始就治不好,这瞎子就是想讹你的钱……”
“所有费用都是我亲自交给医院的。”顾易打断吴聿恒,“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坏。”
她越是这么说,吴聿恒越是不服气:“你怎么就认定这瞎子是个好人呢?”
顾易懒得跟他胡搅蛮缠,对周凉说道:“你回房间休息吧,我去煮点东西。”
“我陪你吧。”周凉忙说道,“躺了好几天了,也想动一动。”
顾易也没再劝,任由他跟着进了厨房。吴聿恒被两人无视了个彻底,心里更加堵得慌。
那个瞎子不回来还好,一回来顾易差别对待的态度就格外明显。
他一上午饿的前胸贴后背,顾易问都不问一句,这瞎子一进门她就直奔厨房,还掏箱底似的给他准备大鱼大肉。
吴聿恒越想越生气,不就是个陪睡的吗?用得着对他这么好吗?
那个瞎子也是,一回来就没离开过顾易半步,黏黏糊糊的,真以为自己在跟顾易谈恋爱啊?
他就是见不得两个人腻在一起,硬插进狭小的厨房。也不上手帮忙,就抱怀靠在一边没话找话。
“哎,”他叫周凉,“你被几个富婆包过?”
周凉愣了一下,实话实说:“没有。”
“谎话说多了是要遭天谴的。”吴聿恒笑了一下,明显不信,“难怪瞎了眼,活该。”
周凉自觉没有说谎,所以也无所谓吴聿恒的嘲讽,但顾易见不得他阴阳怪气,落井下石。
“吴聿恒,别说了。”
“说说怎么了?又不是我让他瞎的。”
吴聿恒看不惯顾易护着这瞎子,越说越上头。
“顾易,你是找不到好男人了吗?还是母性泛滥,就喜欢养个残废?”
顾易将洗到一半的菜扔回水池里,上前去推吴聿恒。
“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凭什么让我出去?”
吴聿恒撑着门框与顾易角力,不肯挪动一步。
“你除了会说风凉话还会干什么?”
“那他会干什么啊?也就长了个鸡巴能操你。”
顾易强忍着情绪,指着客厅的方向。
“吴聿恒你出去!”
周凉听出情势不对,忙上前去拉顾易:“还是我出去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说着要走,却被顾易反手拉住:“你留下,让他滚。”
“留他干什么?”吴聿恒冷笑,“把你操尿吗?”
顾易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吴聿恒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情面,“啪”的一声吓了周凉一跳。
吴聿恒被扇得懵了几秒,见周凉朝自己“看”了过来,又羞又恼。
他怨愤地看向顾易,急促的呼吸逼得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要冲上来打人。
“你他妈第叁次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护着他,教训我。”
吴聿恒回想昨晚顾易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上了个大当。
“说什么看不上独当一面的男人……”他嗤笑了一声,“怎么不把这瞎子算上呢?”
都是借口,轮到他就全是条件,轮到这瞎子就没了底线。
“你就是偏心。”吴聿恒嘴唇止不住颤抖,“你就是……”
——就是喜欢他,不喜欢我。
他吞下喉头的哽咽,将后半句话也一起咽了下去。说出来反倒给这个瞎子长了脸,他才不要!
吴聿恒觉得自己真可笑,像个傻子一样被顾易哄着,让他画画就画画。最后目的达到了就让他滚蛋,什么当男人看,根本就是她挣钱的工具罢了。
吴聿恒咬着牙许久没说话,眼神从顾易脸上挪到她拉着周凉的手上,猛然被刺了一下,又迅速移开了眼。
目光飘移,最终在案台的刀架上找到了情绪的出口。
他上前一把抽出最尖锐锋利的水果刀,顾易吓了一跳,忙将周凉护在身后。
吴聿恒苦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厨房。
当顾易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摆在客厅的画已经被他从中间捅破,划了七八道口子。
吴聿恒看着被毁的画,竟然一点儿都不心疼,只觉得无比畅快。
他将刀子扔在地上,红着眼看向顾易:“让老子给你挣钱养男人,做梦吧。”
说罢就捞起自己的外套,摔门走了。
周凉只听到布料崩开的声音,以及吴聿恒最后那句与他有关的话,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两人不欢而散是因为他。
周凉有些后悔,如果刚刚他退让一些,不那么粘着顾易,也许不会发生现在的状况。
在医院的时候,顾易跟他聊起过吴聿恒。他才知道,吴聿恒是她签的画家,他的作品对顾易来说很重要。
之前他不清楚,还以为吴聿恒只是暗恋顾易,才蹭吃蹭住来这儿完成作业,于是暗中跟他较了几次劲……总之都怪他。
周凉摸上门想拦住吴聿恒,却被顾易叫住:“你干什么?”
“我去找他,跟他道个歉。”
“你道什么歉啊。”顾易无语,“不知道这样做很茶吗?”
周凉愣了一下,哪个“cha”啊。
他只是想帮顾易,尽可能不要给她惹麻烦。
“那我能做些什么?”
顾易有些烦躁,没好气地说道:“坐下休息。”
周凉“哦”了一声,不敢再吭气了。
顾易很清楚,周凉只是个导火索,吴聿恒气的其实还是她。
也确实如此,想操不给操,画完就让他滚蛋,换成她也会生气。但她觉得没必要道歉,昨晚的话一句不假——她确实不喜欢他,也忌讳他爸的权势。
其实只要她想,现在她就有法子哄回吴聿恒。
可此刻她也很生气,气他竟然为了争风吃醋,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作品,毫不在乎自己的前途。
她想要却没有的东西,这个家伙却一点儿也不珍惜。
顾易捡起掉落的画布碎片,看了一下吴聿恒划开的裂口。底层颜料没有干,这么一划全都走形了。
原样拼回去是不可能了,她也不愿意再把人哄回来画一遍。
且不说她不想舔着脸,就算她把人叫回来了,以吴聿恒的脾性也做不到以最好的效果重画一遍。
油画晾干至少要半个月,硬等他第二次灵感大发,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眼看着叁月份就要送审,她昨晚刚拍了照发给吴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易没办法,只能操起自己的“老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