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月去了精神科。医院这地方,一向是宋天阳来的。主治医生帮她看病看了十几年,第一次见到宋天阳的第二人格。
“暂时还不能断定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需要做更详细的身体检查,你停药了很长时间,可能也是诱因。”医生向她简单阐述病因:“不过,一般来说主人格的消失也可能是因为副人格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或者是极大的快乐。”
宋晓月愣住。极大的痛苦?快乐?
“那宋天阳会回来的吧。什么时候回来?”她现在就挺痛苦的,自己鸠占鹊巢夺去了宋天阳的身体。
“不用着急,这只是时间问题。”医生安慰她:“你只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天阳她这么多年一直将病情控制得很好。”
宋晓月无言。点了点头。是啊,宋天阳一直很好,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秩序地生活在这个社会,几乎没人知道她的精神问题。如果是自己,一定做不到。自己偏执、易怒,我行我素……
做完检查、拿了药,宋晓月就回家了,她乖乖吃药,祈求宋天阳快快回到这个世界。
然而宋天阳不见了,宋天阳的工作却不会凭空消失。
中午12点刚过,EAG的人事就打电话过来叫她去公司上班。并通知她无故旷工半天,老板不追究但这个月全勤拿不到了。
“该死。”宋晓月挂了电话,被傅靖远气得胃疼,但还是换上宋天阳的衣服出门上班。
……
EAG在金融中心高端写字楼。
听说这儿上班的时髦女白领每年要花一半工资在置装费上,不买几件香奈儿古驰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宋晓月挠挠头,真不明白宋天阳的薪水花在什么地方,上班的衣服一件比一件丑。
她穿土里土气的通勤套装,戴上厚重的近视眼镜,争取形象上无限逼近宋天阳,等到了公司,翻看桌案上待处理的工作任务,仍是两眼一抹黑,对财务报表上的数字一窍不通。
小时候,每当她出现,母亲总会很生气,责怪她不像姐姐听话、聪慧,学习态度不认真。责怪因为她的病情,害得母女俩必须背井离乡搬到城里来,母亲在城里给有钱人家做保姆赚钱,辛苦工作给她看病,如果女儿还不争气,那不如死了倒好。
这些回忆如梦魇时时压在宋晓月心头,她长长地舒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痛苦的事情,她要开心一点、身体健康,宋天阳才会回来。
*
傅靖远在乔然办公室、望向玻璃墙外那女人的工位。这儿视野更广,离宋晓月更近。清清楚楚望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一来公司就神情茫然,摸鱼半天也没开始干活儿。
“什么情况?”乔然问了傅靖远一句,他已经盯着自家员工看了半个钟,奇奇怪怪的:“你不是还在休假?宋天阳招你惹你了,一下让人出差一下又给叫回来上班。”
傅靖远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嗜好不多,不嗨麻不抽烟,但突然有点想喝酒,约乔然晚上去Barbiepink溜一圈,他定卡。
“行。”乔然查了下近日行程,跨年之前放纵一下身心,问题不大。不过抬头再看,傅靖远面无表情,仍是转向宋天阳的方向,眼神片刻未离。
“对她感兴趣了?”乔然笑道。
某种意义上,陈思捷与宋天阳是同一种女性,高学历、高智商,成熟、情绪稳定。傅靖远跟陈思捷分手后,如果舍远求近,找新对象代替旧女友,也很正常。
“宁城一中那会儿,你认识她吗?”傅靖远问乔然。
遥想自己的高中时代,远得像上个世纪,这十几年间他经历了海外留学,初入职场,几度为创业天使轮融资失败,哪里还记得年少无为之时,身边是否出现过一个女孩儿。她看似一点不出奇,却次次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宋天阳?”乔然绞尽脑汁才忆起读书时关于她的一段点滴,“挺平凡的,咱念的那高中你不是不知道,读书好家境好的小姑娘多得跟小鱼小虾似的,我只记得,她那个时候老来教务处请假,说是要去医院。”
乔然姑姑是一中教务处领导,常给宋天阳特批假条,乔然当时叛逆,不想来学校还跟姑姑抱怨过,怎么人家给请假次次都批,我请一天假都不给批。
“能一样吗?别跟我耍花招!”乔然他姑让他滚回教室,然后温柔地对宋天阳招招手,“过来,你看要不要多请几天假。”
就因这个,乔然当时狠狠记住了宋天阳的名字。
生病。傅靖完默然,宋晓月的过分活泼,健康,傅靖远完全无法想象她生病孱弱的样子。
……
六点。
宋晓月终于下班解放,她摸鱼摸了一天,工作进度增长无限趋于零。心情已是烦躁不堪,就像当年与母亲爆发争吵时母亲说过的:若没有宋天阳,她压根儿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是社会蛀虫,废人一个。
“宋天阳。”傅靖远停在路边的车缓缓开过来,急停在宋晓月面前,改口叫她“宋天阳”。
宋晓月依旧没给他好脸色,看着傅靖远探出车窗的那张俊脸,翻了个白眼。
“上车。”傅靖远不计较她行为乖张,温柔道:“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