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 - 第31章

阴沉沉的天压得气温更低，空中飘着细细的雨，地面低洼角落的小水坑里倒映着林风呆立在灰蒙天空的身影。
心情转变的很快，急促的羞然突然变的阴郁，她怀念起暖黄色灯光下的一桌简单饭菜，这么些年她费劲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从前的时光像是按着暂停键，永远停在记忆里。哲川的消息像是一场突袭的沙尘暴，冲破她记忆的防线，将故事快进到结尾。唏嘘之外，她意识到哲川可能也过的并不轻松，可她也难再进一步的靠近。
所以嘴上是说着要去，脚下却像是被灌了铅，林风就这么矗立在毛毛细雨中，一动不动。
即使如今不是恋人，但一同长大的情分总归有些吧，何况半个月前他们之前还有些拉拉扯扯的事情，哲川早就对这张拒人千里的脸看着来气，刚才暗里较劲想刺一下她，看看她不爽的表情。
有时候时间或许能冲淡一切，时隔多年彼此免不了有些改变，曾经珍藏在记忆里的美好画面的细节开始变的模糊，但熟悉的情谊深埋心底，那份在小小时光里养成的默契似乎不惧时光，反而越陈越香。
哲川敏感的察觉到林风突变阴郁的心情，只不过一秒就后悔了。看着林风向下禁闭的嘴角，冷冷清清的脸上是挂着几分的情绪，哲川几乎想揽手去把林风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她皱起的眉头。
哲川莫名生了些烦躁，粗鲁拉着林风去到车旁，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护着头把林风按进了座位，然后低着头把林风的安全带系上。林风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当哲川粗粝的头发像一丛野蛮成长的茅草，密密细细的刺上林风的下巴时，林风也只屏着气不敢喊疼。
引擎的风扇咆哮伴随着转速起伏传进车厢，车慢慢驶出了老小区拥堵狭隘的小路。前排空调温暖风让冰冷的脸慢慢回温，林风浸在暖风的空间中，开始放松下来，瞧着车内的模样。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哲川，他前方的仪表盘上有一块小小的单色液晶屏，不同上次乘坐的ModelX给人的前卫凌厉，这辆车整体的内饰称不上高级，硬塑料的中控台上装饰着轻薄的塑料桃木，传统大按键控制的中控屏幕，前排的空调还需要手动控制，米色的绒皮座椅倒是还挺大，坐上去感觉很贴合，软的恰到好处。
“这辆车看起来挺老的，倒是坐着舒服。”林风发出感叹。
“这我爸的车。”哲川答到。
林风这才发现怪不得很熟悉，哲川那时候刚来到奶奶家时，他爸就是开这辆车送哲川来的，她当时还被这辆车的引擎吵到才探头看到窗外的哲川。
只要在哲川的身边，就能有无数的细枝末节能掀起两人的回忆，漫漫岁月不知从何谈起，林风一时间又了噤声。
车内狭小的空间就只坐了两人，哲川不愿破坏刚刚和好的氛围，找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聊。
“昨天看隔壁楼的灯亮，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爸他再婚后，一直没有办婚礼，最近想起来就办了，我回来看看他们。”林风答道。
“什么时候？今天？”哲川问。
“晚上的主宴，不耽误事。”林风解释道。
“你爸妈…什么时候离的？”哲川尽量压抑语气里的惊讶。
“就是高考那年，后来我跟我妈去了厦门外婆家。”
“奶奶也是那年去世的。”哲川似乎也被往事拨动，回看前尘各自都被命运捉弄，“没什么好道歉的。”哲川低声嘟囔。
“奶奶见你如今这么有出息，在天之灵一定也高兴。”林风未听清哲川低语，以为是在对奶奶的怀念，连忙安慰道。
车窗外乌云密布，天色更暗一层，黄豆大小的雨点密密麻麻的拍在挡风玻璃上，哲川右手轻轻一抬，雨刮器开始运转。刚上高速，前方大雨挡路，视线有些受阻，哲川车速不减，林风有些惴惴不安，伴着雨刮器刚开始运转，林风说：“没事，开慢点，大不了晚上迟点去，他们忙注意不到我的。”
看着车窗外的大雨淋漓，坐在车内的林风内心反而有些宁静。
“你爸妈怎么离的？”车内的安静被哲川打断。
“我爸借钱玩股票失败了，后来还去借高利贷，我妈就和他离了。”曾经面红耳赤的场景也就在几句话中草草了结。
“怪不得这几年你家房子都空着。”
“你…阿姨过的怎么样了？也再婚了吗？”其实想问的是你过怎样，终究还是话头一转，先聊聊家人。
“没有，也就那样。”谈起妈妈，林风语气恹恹。“你呢，你怎样？看起来过的不错。”林风不想聊妈妈，把话题转到哲川身上。
“嗯，过的不错。”就是多了抽烟喝酒和失眠的毛病。
刚才谈及母亲的话题依旧牵扯着林风的思绪，索性失了接话的兴趣，无聊的拨弄起座位前的储物盒。发现了一样解闷的好东西，林风从纸盒里抽出一根夹在手上，想起一句好笑的段子，说：“余生不抽炫赫门，从此不爱任何人。”
林风夹着烟朝哲川晃了晃，放进嘴里前还不忘夸一句：“品位不错啊。”
前面就是下高速的弯道，雨天路滑，哲川小心的盯着前面的路，林风莫名其妙的夸奖他也暂停回应，紧着眉头减速拐过两个大弯后，撇了一眼右边的林风，忽得一把抢过叼在嘴里的烟，“谁让你抽了！？”
“还给我！”林风伸手去抢。哲川用手反挡她，一个不小心松了方向盘，汽车顺着公路旁的土坡急速滑入一片悬木林。
哲川迅速的操纵方向盘躲避迎面撞上的树，最终在轻微的擦碰后紧踩刹车停在树林里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
茂密宽厚的树叶成了天然的遮蔽，承受住了雨滴的重量，混着泥土清香的寂静在周围弥散，车内两人惊魂未定，还屏着气甚至快要忘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