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赤县门口这精心雕琢但却又带着明显岁月痕迹的牌坊,和牌坊下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的村民,祝笙的心中对于赤县又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来之前就已经想象到了赤县这里的情况,但在实际看到之时,心中还是会略感愤怒。
“先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吧。”
阮沁伊显然也觉察到了其中的内情,他从祝笙怀中探出头轻轻冲着巩心说了一句,目光却不忘依旧在周围转动,先行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巩心刚要开口,这个提议却又被祝笙打断。
她摇摇头嗤笑一声,转而问道:“你离开这里多长时间了,这里可还有其他人能认出你的模样?”
巩心以为祝笙这是在确定落脚点,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为难。
她已经离开这里十多年了。
她本就是因为家里人含冤而死才离开的,若真真说来,拿出之前的陈年旧事说不定会让邻居相信她的粉,但对方愿不愿意让她在家里谈论这些事情却又不一定。
毕竟,这若是被抓到了,便是大刑大狱伺候。
看到巩心这幅为难的模样,祝笙心下了然。
刹那间,祝笙那张年终的脸上立马变了一种神色,一种独属于纨绔子弟的轻佻浮现出来,高声道:“哪个郡县的太守竟然这么不长眼?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竟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祝笙的高声怒喝让周围的平民百姓很快便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在街上巡视的衙役。
她们虽然不清楚祝笙的身份,但在看到祝笙怀中精致的美人和座下一眼便知的宝马之后,心中立马有了定数。
只怕,是什么贵人来了!
“不知贵人大家光临,请问贵人何来,要到哪儿去?我们已经派人去给太守大人通报了,您这边请。”
当即,便有衙役们分工合作,很快便将祝笙到来带来的喧闹压了下去。
而至于她们一行人,也被衙役带着到了太守府上。
赤县太守柯越在听到衙役汇报的时候心中很是惊奇——她这里穷乡僻壤,除了那些个想要在她生意上分一杯羹的朝廷命官之外,还真没几个人会来这里。
如今突然冒出个贵人,也不知道只是偶然路过,还是也在京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在她这里白嫖些油水。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影响她赶忙出去接待。
她其实更希望是下面人看错了,但在看到祝笙的一刹那,她便知道下面人这一次是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说其他,单就那个带着美人的女人身上的布料,就是京中特供的!
“贵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是下官接待不周了。”
看着女人怀中那个四处张望的美人,柯越便纵是心中痒痒,但终归不敢从别人口中夺食。若不是她做事一向知道分寸,自己这酒庄的生意也不能到现在依旧红火,依旧可以在女皇猜忌的眼皮子低下瞒天过海。
“看什么呢!”
刷的一声。
是马鞭破空的声音!
柯越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小动作便被祝笙给抓到了,当即冷汗连连,弓着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下官不敢!”
生怕祝笙一个不满到京城中说些什么,柯越立马笑呵呵伺候着转移话题,“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咱先进去歇歇吃个饭。咱们赤县盛产赤封酒,贵人若是不嫌弃,我让下人给贵人备上。”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看着柯越这幅姿态,祝笙心中大悦,状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俯身在阮沁伊脸上捏了及下,又跟他调笑几句之后,这才从马上下来。
然,问题很快就出来了。
阮沁伊没想到祝笙不抱他下去就算了,竟然还大有一副打算直接把他扔在马上的架势,当即不满起来。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他日常受惯了祝笙的照顾,如今待遇突变,心中的话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
直到脱口而出之后,阮沁伊这才觉察到其中的问题——他在祝笙面前还是一个不太可信的略有隐瞒的人,再加上玉璃这个竞争对手在这里摆着,他如此这般,不是在给自己掉筹码么?
当即,阮沁伊便想要软上几分重新给祝笙说好话挽回一下她对自己的印象。
却不料,祝笙竟然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又不是自己没手没脚,自己不会下来吗?”
祝笙突然恶劣的态度就连巩心都惊讶了几分,毕竟这一路上祝笙可从未让阮沁伊委屈半分,连点磕磕绊绊的路都不让阮沁伊自己走,更妄论把他留在马上让他自己下马了。
只不过,当她看到旁边若有所思的柯越之后,立马明白了祝笙的意思。
“公子还是快点好,让小厮等久了不合适。”
巩心和祝笙这一唱一和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娴熟,让阮沁伊心中有些不悦。他知道祝笙这么做的意思,但他可没想到祝笙会让他去干做这个间谍的身份。
不就是他跟祝笙吵架,然后倒戈到柯越这边,获取柯越的信任么?
怎么就不能派巩心去呢?
抢了别人美人然后反目成仇的戏码难道不比他这个更有说服力和同理心?好容易跟祝笙一同出来玩,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还要被迫跟祝笙分开被派去做苦力,太不合适了!
奈何,祝笙这剧本都已经安排上了,他也不得不顺着这个剧本演下去。
被遗落在后的小美人磕磕绊绊终于从高大的马匹上下来,带着一张受了冷落的委屈脸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祝笙她们身后,甚至有时候祝笙走快了,他还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丝毫看不出祝笙对于美人的怜惜。
即便在饭席上,也能看出祝笙对他的冷落。
明明阮沁伊的眼睛都快黏到祝笙面前这道菜上了,祝笙硬是像是瞎了看不见你一样,即便自己不吃,也没有给阮沁伊挪过去的意思。
及到后来,祝笙这一波冷落人的操作直接让阮沁伊撂筷子不吃了,干脆借口身体不适让柯越帮他安排个房间兀自离去。
美人离开,便到了她们这群女人谈正事的时候了。
“不知贵人此来所谓何事?若是有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几人在席间都喝了酒,此时早已是微醺的状态,柯越谈话间也难免带上几分爽利,直接将压抑在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祝笙对此早已等候多时。
她抬手将杯中酒喝完,压低声音冲着柯越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说你这里有一些好东西,既然你都给她们了,难道不应该见者有份?”
“这……”
祝笙直接开口,倒是让柯越有些为难。
祝笙这意思是她已经在京城中掌握了有些消息,但柯越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几何,也不知道她能给出的报价,自然不愿过多透露。
见状,祝笙干脆直接将祝符的令牌和一根金条拍在了桌子上。
“怎么,她们要得,我们祝府就要不得?”
祝笙眸中带着些许杀气,她似乎对柯越这含糊不清的态度很是不满,整个房间中都带着她释放出来的威压,让柯越这种不怎么见血的人心中顿时有些发憷。
“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行将祝笙这里安顿下来,柯越立马开始给自己找开脱的方法,“贵人您先休息一晚,过两日我带你去看看酒庄咱们再行商议也不迟。”
做生意前的试探必是少不了的。
祝笙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点头应了下来。
商议完毕,几个假装喝多了的人各自散去。
柯越发动自己的人去京中打探祝笙的身份,而至于祝笙,则是开始着手下一步演绎。她打听了为阮沁伊安排的落脚点,摇摇晃晃往那个依旧亮着灯的屋子而去。
屋门只是开了一瞬便被关上,躲在外面偷听的人根本来不及看个真切。
阮沁伊早在从饭席上离开之后便开始在心中准备吵架语录,此时此刻已经可以编撰成册了。见到祝笙进来,阮沁伊当即便要开口争个高低,却不料下一刻,自己的脑袋便被祝笙按住,酒香在口齿间弥漫,明明他才是那个滴酒未沾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又好像是那个唯一醉了的。
薄红迅速布满阮沁伊的双颊,他刚想要回应祝笙,却不料祝笙已经离开了。
随即,他耳边便响起了祝笙喑哑的声音。
“推开我,骂我,然后跑出去。”
……
阮沁伊脑子中知道祝笙这意思是想要制造一个他被强迫而后逃跑不小心跑到柯越那里的场景,但是……
但是……
阮沁伊转头看了看祝笙那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溺死的眸子,喉间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
但是,机不可失啊!
当即,阮沁伊又顺势凑了上去。
没想到向来听自己话的小宠物也有自作主张的一天,祝笙感受着唇间的柔软,抬手附在阮沁伊的脑后又深入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