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瞄着眼线的女孩说着尖酸刻薄的话,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派嫌弃你的模样。
你低下头,过长的流海把你的面容遮住,你握紧了笔,告诉自己忽略他们,忽略他们就好。
很快就过去了。
纤瘦的女孩挤在狭小的课桌隙缝中,宽大的校服将她整个人都拢住,周遭少年人的嘲笑戏弄让她愈发想将自己蜷缩在一个茧中。
“天呐,她是在装可怜吗?”刚刚的眼线女用自动笔直接戳了你的后背,尖利的疼痛让你忍不住轻哼一声。
老师拿了试卷进来,面色有些阴沉。
“怎么了?”老师冷漠地问道。
眼线女毫不在意地说道:“啊只是和她打闹一下,老师你不是说要和同学友善相处吗?”
老师没有应声,只让班长把卷子发下去。
“班长,剩下的几张别发,我亲自来。”老师补充了一句。
被叫做班长的少年轻轻应声。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捻起一张张卷子慢条斯理地叫每个同学来领卷子。
他站在靠近窗台的讲台旁,浅金色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纤长的睫羽在他的眼底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像天使一样的存在。
被叫到名字的男同学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而被叫到名字的女孩都满脸羞涩,有些胆大的甚至还当面道谢。
“刘琉。”
他叫到你的名字时你的心口噗通一声,你被吓到了,微微磕碰到后桌眼线女的桌子,那女孩用力地推了桌子,你原本并不算宽敞的位置愈发紧缩。
你缓缓起身走向他,他把卷子递给你,眉眼温柔,你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么美好的少年,在你灰暗的青春之中算是一抹白月光了。
他很美好,在心思敏感晦涩的时期,总会惹得不少女孩喜爱的。
你也很难免俗。
可这样的一份喜爱,自然只能深埋心中,自卑、内向、贫穷、病弱……
这样的你,或许根本不配提起一点点光亮和温暖。
试卷发完了,老师把那几张留下卷子的同学都狠狠教训了一通。
“这种题你都会错!送分题!语文学了那么久,母语都学不好好嘛?”
你看着老师说的那道题,鲜艳的红x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也错了……
你有些恍惚,似乎心有所感一般怯怯地抬眸,你看到班长顾斐也恰巧侧头,刹那间你们对视了一瞬,你连忙把头低下。
心乱如麻的感觉,你也算体会到了。
可尚未等到你反应过来,下课铃声响起,后面的人再次踹起了你的凳子。
你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刚刚发育的胸口撞到的桌角。
“哟,真是娇弱啊。”眼线女张娇继续阴阳怪气。
你没有理会她,艰难地爬起来,只拿起你的搪瓷被子去饮水机接水。
彼时另外的同学见状,直接把最后的水全部接走,张娇的笑声在你的耳边响起,周遭其他同学的笑声也此起彼伏。
你感觉这些笑声化作了一圈一圈的鬼魅围绕着你,几乎将你蚕食殆尽。
你竭力让这些幻想远离你。
“安静些,老师来了。”平静的声音响起,顾斐阻止了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你回到了座位,拿起了药片艰难地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弥漫你的整个口腔,你握紧了搪瓷杯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少了许多。
“她又开始吃药了,是不是又是那个治神经病的药。”张娇拿出小镜子,又开始涂涂抹抹。
这一节课是你最喜欢的数学课。
数学老师是一个漂亮艳丽的女子,她也拿了卷子。
“发卷子了。”她拍了拍手,“这次的第一是刘琉,149。”
稀稀拉拉的惊呼声响起。
数学老师把卷子递给了你,笑得温柔:“只是缺了一个步骤,改卷子的老师非揪着,不然刘琉还是满分,下次细心一点。”
你拿着卷子,怯怯地点头。
第二名是班长,148分,和你差不多只是扣了点步骤分。
惊呼声更响了。
班长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存在,每一科都能够考得接近满分。
而你除了数学之外,其余的科目都挣扎在及格线。
每次数学课都是最让你放松的时候,那些线条和公式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你几乎能把所有遭受的不公和不愉快都遗忘。
到了放学,因为临近假期,班委决定组织一场团建活动,当做放松。
大家纷纷叫好。
“这次团建是班长组织的,虽然大头是班长和班费里面出的,但是每个同学还是需要交一百块钱当做来回路费。”学委这样说道。
一百块钱……
是你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你不自觉地抠挖着桌面的隙缝。
商量完了事情之后,大家都一哄而散。
你看到学委还在,于是鼓起勇气上前小声地开口说道:“那个活动……我不去了,不好意思。”
你的心中颤颤,双手紧张地搅着衣袖。
学委听到你的拒绝也没有在意。
“嗯,知道了。”
说完这些,你松了口气。
你背着破旧的书包回到了那个同样破败的家里。
曾经的一楼是水果摊子,你爸爸妈妈会在这里等你回家,会把洗干净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你。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门锁也坏了,可你没钱修理,你没得到一分赔偿款,把你爸妈撞死的那个车主在第二天也自杀了。一个痴傻的老奶奶是他的老母亲,同样家徒四壁。只有好心的医生姐姐和警察叔叔自主给你弄了些募捐。
你的身体不好,尽管你缩减了药量,可日子也依旧艰难。
你感觉到你胸口的疼痛,解开了衣襟,脱下了小背心,雪白的小团子果真有一片青紫。
似乎有咔哒咔哒的声音,你抬眸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和事
你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注意周遭的怪异了,你找了一副中药药膏贴在青紫的患处,可贴的时候你又犹豫了。
【“什么味儿啊,是不是又是那个穷酸身上的味道?”】
你把膏药放下了。
你把中午剩下的半个馒头泡在凉水里面慢慢吃掉了,吃完就准备下楼倒垃圾。
刚打开门时,你看到门口有一碗馄饨,你刹那间清醒,立刻把门关上。
那一夜你几乎没有合眼。
所幸第二天是最后一天上学的日子了。
你背着书包到了学校,发现班长站在你的位置旁,手里拿着一支药膏。
你来得早,班里除了班长只有你。
“给你,刘琉。”
他温柔得像天使一般,你几乎瞬息耽溺。
“昨天你可能撞疼了。”他似乎怕你有负担,于是这样说着自己的小小猜测。
“谢谢……”
“对了,学委和我说了团建的事情,既然是集体,当然是要一起去的,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班主任知道你的情况,特意嘱咐了我。”
你感觉好像有暖暖的光芒撒在了你的身上,压在心中的幼苗忽而破土,你最终期期艾艾地道了谢。
“之前语文卷子的事情,也谢谢班长。”
少年稍微靠近了你些许,说道:“琉琉,这是秘密哦。”
隐秘的欢喜在你心中升起,你握着药膏你想或许你需要准备谢礼谢谢班长。
在你眼中他像一道光救赎了你。
你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些鸡蛋和面粉,你又狠了狠心买了黄油和奶粉。
圆圆的饼干烤出来的时候,你似乎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出发的那一天,你匆忙地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的时候,你又被嘲笑了。
所有的同学都穿着漂亮光鲜的衣衫,唯独你穿了校服。
张娇又嘲弄了一句:“土包子。”
你没有理会,只四处找着顾斐。
“土包子不会是在找班长吧?”有的女生在猜测道。
“对哦,我之前就看到她和班长单独呆在教室,她是不是准备勾..引班长?”
张娇直接说道:“土包子别找了,班长晚上才过来。”
团建的地方是班长家名下的一处游园别墅。
你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班长有着这般优异的家世。
揣在怀里的饼干忽而一下子变得不香了。
到了地点,满目都是精致的点心。
你把饼干继续放在衣兜的深处,自卑感仿若铁链将你紧紧锁住缠紧。
张娇又将你推倒了。
饼干掉出,还有一张感谢张斐的小卡片。
张娇大声地念出:“谢谢班长,你人很好,像一道光一样救了我。”
嘲弄声,嬉笑声将你再次围绕。
你再次低下了头。
饼干被张娇踩碎。
班主任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都别吵了。”老师阻止了乱局,却不满地看着你。
早恋,是最最忌讳的东西。
不久后,顾斐也来了,尴尬的感觉再次蔓延,你在他进来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找了出来,勉强凑够了回去的路费。
卡片和饼干被你放进了书包深处。而属于少年少女的舞会却从未结束,他们穿着漂亮的衣裙,将他们的恶抛下,只剩下精致的青春,他们精致的青春。
假期你找了一家奶茶店打工,为了以后凑够学费,那个夏天在短视频平台火了一个跑步的男孩子,阳光灿烂,总是出现在商场的投屏上。
偶尔你的目光也会停留在他身上,他的身上带着你所期盼的青春的影子。
你没有什么通讯工具,远离学校的日子让你轻松了些许。
可这种轻松只持续到了开学之前。
开学那天,你看到你的桌子上全是涂抹的痕迹。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婊..子】
【不要脸的东西】
【还像一束光救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
满目谩骂让你有些精神崩溃。
班主任也把你叫到了办公室。
“都高三了,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别祸害了别人。”
“和同学好好相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自己的问题好好找一找。”
“查老师,别这样,青春期的孩子敏感些而已,而且这孩子有抑郁症。”数学老师在一旁说道。
“那好,早点退学养病也好。”你的班主任只在意他的升学率。
“这可是竞赛的好苗子。”
你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办公室,连数学老师都没有理会。
在你离开之后,你被一只手用力抓住。
是顾斐。
你的脑海里都是杂音,你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触碰了你的衣衫,还吻了你,你将他用力推倒。
“给我玩,我帮你。”
“疯子疯子……”是你的幻觉么?
天使般的少年会做出这样肮脏下流的事情么?
放学的时候,你被一群太妹一样的女孩围住了。
“就是要教训你?”
为首的女孩狠狠踩在了你的胸口。
张娇居高临下地看着你:“你不会真以为班长对你有好感吧?”
“真有好感,那么就不会容忍我们一起孤立你,欺负你了。”
“一个施恩者和被救赎者的好玩游戏。”张娇似乎是想起了顾斐,目露痴迷,“他想要玩,我们当然要陪他玩啊。”
那一天,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你感觉你的耳边总是充斥着无数杂音。
回到学校,仍然是无数谩骂。
你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卑微隐秘的暗恋会让你蒙受这么多的苦痛。
他们嘻嘻哈哈把这个当做游戏。
是啊,只是游戏。
游戏就需要结束啊。
玩家的死亡,是游戏的结束。
从天台摔落的那一刻,你感觉到那些杂音终于离你远去,你不用再吃那些苦涩的药片了。
你想你也不想喜欢别人了。
当你睁开眼的时候,你听见了熟悉的、温柔的呼唤……
“囡囡,怎么了,做噩梦了么?”你的母亲在挑拣包装水果,听到你的动静匆忙赶过来。
是梦么?是梦么?
后续:爱发电or老福特:一发完(链接在文案)